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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冲不了龍王廟——記抗洪搶險現場直播

  在武漢做記者,難免涉水,常與洪水不期而遇。武漢電視臺拍攝的第一部專題片就叫《戰洪圖》,那是1983年,我初碰電視並在臨時組建的武漢市防汛指揮部政治部工作了三個多月;1991年夏季,武漢市内澇外患,我們攝製了反映抗洪救灾的系列專題《人定勝天》,還蹚在齊腰深水的武湖堵口復堤處拍攝了《鋼鐵戰士鎖蛟龍》;1996年,武漢遭遇1954年以來的又一場特大洪水,我們完成了紀實性加思辨性的專題片《大洪水》,冒着生命危險拍攝的現場報導《魯湖南堤擋浪記》獲中國新聞奬;1998年的全流域大洪水是“一捲被洪水浸泡、被汗水打濕的沉甸甸的歷史”,我編導了六集紀録片《保衛武漢——抗洪1998》,此片獲得全國抗洪救灾優秀作品一等奬,我任執行主編的《决戰决勝》一書收録了56萬字的抗洪文稿。下面這篇紀實性回憶文章,是我抗洪采訪的一個印記,也是我記者生涯的縮影。

  ——2011年11月補記

  1998年7月28日,武漢電視臺的轉播車首次出現在抗洪搶險一綫——武漢市十大險段之首的漢口龍王廟,現場直播武漢人民迎戰長江洪峰的實况。

  我有幸參與策劃、組織了此次直播,現在,腦海里仍然時常閃現直播前後的一幕幕情景。

  直播前一天,7月27日,長江武漢關水位達到28.68米,超過1996年的水位。(解放後武漢關的最高水位是1954年:29.73米。)那天晚上,我和程輝軍、龍漢平、李冬梅三位記者扺達居字號險段采訪。居字號像龍王廟一樣,是國家級險要堤段,我們聚焦之處,1954年曾經潰口,江夏區的主要領導將生死牌竪在了這裏的大堤上。

  從堤上返回江夏區政府所在地紙坊鎮,已是28日凌晨3時,草草地睡了幾個小時,一大早,我們一行又趕往法泗鎮上涉湖漁場,那裏,有一位名叫徐金蓮的女職工在搶築漁場的一段子堤時以身殉職。

  約莫11點鐘,我們在上涉湖漁場的采訪基本結束,恰在這時,我收到了臺裏的傳呼:有新任務,速歸。

  入汛以來,我們都是這樣度過的。往往是一個任務接着一個任務,從一個戰場轉向另一個戰場。

  下一個任務是什麽呢?

  在回臺的路上,我滿腦子裝着的仍然是風聲、雨聲、汛情、灾情。

  在武漢,幾乎每年都要與洪水打交道,交道打得越多,就越瞭解它的脾性。我們從早來的春汛中,能窺見大洪水的徵兆,但没料到進入梅雨季節以來,江水會如此迅速地上漲。6月26日,長江武漢關達到25.00米設防水位;6月28日,突破26.30米警戒水位;之後68小時,又突破了27.30米的緊急水位。7月5日21時,長江首次洪峰過漢,武漢關水位達到28.17米,躍上歷史第四高。從這天起,武漢市30萬抗洪大軍開赴兩江大堤嚴防死守;武漢地區的新聞工作者緊急行動,深入一綫采訪;我們武漢電視臺組織8個報導小組,馬不停蹄地奔波在大堤上、險段中。

  7月21日至23日,武漢風狂雨暴,在與外洪内澇的搏鬥中,我們目送長江第二次洪峰滚滚東去。

  7月25日,武漢關突破28.28米的危險水位。這是武漢1931年的最高水位。一天後,武漢關水位昇至28.66米,與1996年的最高洪峰值持平。

  現在,江水仍然在漲。我們從上游的江夏區往漢口的路上行駛,猶如追着長江的潮頭前進。

  車窗外,閃過一個一個哨棚,防汛隊員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如臨大敵般地堅守着各自的崗位。一處處充滿火藥味的戰場也激盪着我們滿身的熱血,大家恨不得立即投入新的戰鬥。

  11點左右出發,70多公里的路程,一個小時多一點,我們就回到了臺裏。

  臺長們還没有喫飯,但給我們幾個外採記者準備了快餐,這令我們非常感動。

  分管新聞宣傳的副臺長李光祥見到我們第一句話就是:臺裏準備今晚在龍王廟進行現場直播。

  武漢的郊區縣之險首推居字號,那裏,長江從嘉魚縣的簰洲灣直冲過來,不僅灘涂盡廢,河床也很深,比吴淞口海平綫還低13.6米;而城區之險則首推龍王廟,那裏是兩江交匯處,既受長江洪水頂托,又受漢江洪峰淘刷,一旦出事,關係着長江、漢江堤防和我們這座城市的安危。

  在龍王廟直播,自然是最有代表性,環境也最典型。不過,這一類的現場直播對我們來説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時間又不允許作周密的策劃,我們不得不擔心直播的質量。

  臺領導也考慮到了這一層。但趙致真臺長説:“有困難也得上!”他説,今天上午,温家寶副總理在視察我們武漢防汛工作時,特别提到江澤民總書記關心武漢的汛情。隨後,還讓時政記者黄迅雷給大家放了一段上午采訪的同期聲,温家寶副總理説:“江總書記非常關心武漢的水情,昨天晚上徹夜不眠,今天早上7點鐘就給我打電話,問這個地方的情况。我告訴他,長江第三次洪峰正在通過武漢。他希望廣大軍民發揚不怕疲勞、連續作戰的精神,加强防守,奪取防汛工作的更大勝利。”市委書記錢運録同志當場表態,嚴防死守,一定確保武漢的安全。

  爲了我們這座城市的安危,總書記徹夜不眠,那麽,我們有什麽理由不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抗洪鬥争中去呢?責任重大,任務明確。在抗洪一綫直播就像决戰洪水一樣,没有退路。我們趕忙扒了幾口飯,迅速進入角色。

  一個小時後,我將這場直播的初步策劃提綱、背景介紹短片設計和草擬的主持人串詞送到了臺長的案頭。

  從事新聞工作,每有急重任務,必須出快槍。出快槍,需要思維敏捷,需要新聞功力,需要把控水平,更需要日積月累。當然,團隊力量的凝聚尤爲重要。當日,在我“出快槍”的同時,我們的記者、編輯和直播主持人接到通知也已匯集,我給他們布置了一下工作,然後驅車龍王廟,現場瞭解情况,此時已是下午1時20分。

  汛前,我曾駐足龍王廟碼頭。那時,更多的是懷着欣賞的心態,看長江濁流與漢江清波交融,那是水與水的親和,也可理解爲强大對於弱小的兼並同化。

  進入主汛期以來,我多次到龍王廟采訪,心境却是截然不同。面對兩江大潮,我時常如同置身硝烟彌漫的戰場。在夜的静謐的氛圍裏,激浪穿空,驚濤拍岸,發出震天動地的轟響,耳畔似有萬馬嘶鳴,眼前閃現劍影刀光。

  眼下的情景與往日又有不同。沿江一綫實行了交通管制,路上車輛、行人稀少。龍王廟工段自漢口沿河(漢江)堤的集家嘴碼頭至漢口沿江(長江)堤的王家巷碼頭全長1165米全綫滲水。鮑家巷到環衛碼頭之間和龍王廟碼頭的上下兩段更爲嚴重,除滲水和部分小管涌外,還有爲數不少的翻水險情。

  數百名搶險人員正在進行緊急搶護,全綫各閘口上都有防汛隊員嚴密監視着汛情和險情,白底紅字的共産黨員“生死牌”格外耀眼。

  江漢區區長林肖濱給我們介紹,在2.05公里龍王廟險段上,組織了專家、技術人員、公安干警、守閘人員800多人,還準備了2700多名民兵,其中,有50多名民兵兩分鐘之内就可以趕赴現場,隨時處置險情。我當即邀請林區長參加晚上的直播,並請求支持配合,他欣然同意。

  緊張的戰鬥場面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使我進一步增强了搞好現場直播的信心。

  17時許,武漢電視臺的轉播車停靠在龍王廟碼頭對面的巷口。從那時起,記者、編輯、主持人、播音員、技術人員,大家各就各位,一個個生龍活虎:有的架設備,有的牽電纜,有的擬稿件,有的與被采訪者聯繫,臺裏主要領導全都親臨現場指揮。各項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各部門協力同心,密切配合。

  20時,直播如期開始。白蘭、金秋兩位主播從閘口閃出,開宗明義,直奔主題:我們現在是在漢口龍王廟險段,爲您做長江第三次洪峰過漢的現場報導。主持人梅華連綫防汛指揮部,準確報導:今晚8時,長江武漢關水位已經達到28.92米,比今晚6時上漲了0.2米。主持人李冬梅、胡微先後采訪江漢區防汛指揮部主任黄義成和龍王廟閘口責任人唐仁清。值得一提的是梅華、李冬梅、胡微都是一綫報導的“花旦”,她們中午才從三郊四縣險段奉命趕回。還有許多幕後英雄,他們製作的新聞短片與現場采訪交叉播出,增添了直播的内容厚度。

  我們新聞部特别能戰鬥。“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這次短時間組織的直播讓我們再次經受了考驗。15分鐘下來,武漢地區的廣大電視觀衆第一次在第一時間從屏幕上看到兩江洪峰汹涌而來,聽到萬馬奔騰般的江水怒號;第一時間看到防汛隊員堅守崗位的精神面貌和搏擊洪流的英雄氣概;第一時間瞭解雨情、汛情和中央省市的抗洪部署。

  這次直播的一個重要目的,是讓廣大觀衆朋友感受抗洪精神,凝聚抗洪力量,鼓舞全市人民堅定戰勝洪灾的信心和勇氣。我想,我們還要繼續努力。

  第一個時段直播結束不到2分鐘,從武漢市防汛指揮部傳來信息,省、市主要領導夜查堤防,第一站在龍王廟,而且馬上到達。

  我們聞訊而動,立即作好準備,開始第二檔直播節目,發射臺,總編室、播出控制部也都迅速有效地配合。

  20時20分,當省委書記賈志杰、市委書記錢運録等同志登上龍王廟碼頭時,我們的第二檔直播節目及時亮相。

  隨後,我們現場緊急策劃第三檔直播的報導重點。其中包括,介紹在龍王廟險段臨江一面釘立的1931年、1954年、1983年、1996年四個水位標誌牌的有關情况,采訪防汛隊員和居民群衆。

  22時,江上風起,濤聲大作,幾乎蓋住城市的噪聲。不久,下起雨來,這時,我們在龍王廟險段的第四檔直播正在進行。爲了保護設備,從臺長到部門主任都把雨衣脱下來爲攝像機遮雨,爲了出鏡效果,主持人一律淋着雨播報。

  屏幕上,主持人胡微正在采訪一位經歷過1931年、1954年大洪水的附近居民。這位老人現身説法,對戰勝眼下的洪水充滿信心。主持人梅華繼續向觀衆報告武漢關的最新水位。22時,28.92米,這一水位從20時一直持續到現在,説明第三次洪峰已經潮涌武漢。

  22時10分,白蘭、金秋宣佈:武漢電視臺在抗洪一綫的首次現場直播結束。我們緊綳了多時的心終於鬆弛了下來,大家握手、擁抱,歡呼,笑容在雨幕裏綻放得特别燦爛。

  在返回臺裏的路上,電閃雷鳴,大雨傾盆。透過街市的燈光,一綫一綫的雨柱像琴瑟的繁弦,但它落到地上,彈不出動聽的音樂,反而平添了我們對武漢千裏堤防的擔心。

  下一個天明,我們又將奔向新的戰場。

  此文成稿於武漢人民戰勝1998年特大洪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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