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是農曆戊子鼠年。中國的兩件大事，一是改革開放30週年，二是北京奥運，竟然與小老鼠有緣。難怪前幾天，偶見一鼠，竟有些神清氣爽的模樣，看着它喜洋洋地没入草叢，一時讓我頗有些感慨。於是，欣然提筆畫了兩幅鼠圖。

　　其一爲猫與鼠。猫在憨睡，盤中魚骨散亂，鼠悠然舉首張望。

　　猫鼠冤家路窄，畫在一起很是自然。但在今年却意在“不管黑猫白猫，捉住老鼠才是好猫”這句著名的四川民諺。遥想30多年前，這句話正象過街老鼠一樣挨批。那時，老鼠作爲發展經濟、物質生産、業務與專業的象徵，被肆意踐踏，文革動亂已將中國經濟拖入崩潰的邊緣，老百姓吃肉、買米、抽煙什麽都要憑票排隊。其實，抓老鼠有什麽不好？發展生産力何罪之有？恩格斯談到馬克思的偉大發現時曾説：“正象達爾文發現有機界的發展規律一樣，馬克思發現了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即歷來爲繁茂蕪雜的意識形態所掩蓋着的一個簡單事實：人們必須吃、喝、住、穿，然後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猫論”可説是這一真理的中國民間的檏素表達。然而，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這一真理要爲多數人認同十分不易，要化爲整個民族的堅定信念並堅决地貫徹於實踐就更爲艱難。是鄧小平帶領人民迎難而上，繞開“姓社”“姓資”的争論，幹了再説，全力發展經濟。十一届三中全會後，“猫論”成爲了中國將社會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發展上的一個形象説法。

　　回首往事，十年動亂中，大字報、大辯論、大批判，多少熱血青年虚擲青春，迷失在歧途。“沉舟測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30年變革，幾代人卓有成效的努力，巨大的代價换來了天翻地覆的變比。“小老鼠”實爲决定中國前途的大手筆。

　　細心人還會發現畫中之鼠頗有點肥壯，恰似古老《詩經》中“碩鼠”的形象。《魏風·碩鼠》：“碩鼠碩鼠，無食我黍”；《庸風·相鼠》：“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爲？”傳達了老百姓痛恨“官鼠”的心聲。古今相通。前些日子，報載安徽一副省長，貪污受賄841萬。這一“碩鼠”在戌子鼠年將至時，聽到了喪鐘，這有警世意味：改革開放三十年的成果不能讓鼠患葬送。

　　其二爲二鼠月下私語。星光月華下，二鼠作和美私語狀。

　　生命在於運動，這也是奥運會的宗旨。而鼠的生命力之强是人類要永遠嘆服的。鼠强健善跑，據科學家測算，鼠的奔跑能力是驚人的。它在十二生肖中排第一，對此民間流傳不少説法：一説十二生肖動物比賽泅水排名次，牛快到對岸時，偷伏於牛尾的鼠，猛一咬牛，就被甩向對岸，争得了第一；另一説十二生肖動物以賽跑排名次，牛跑最前，但鼠伏於牛背，快到終點時，鼠奮起一蹦，又争得第一。這些個“第一”，都與人類的競技體育有關，讓人聯想到飛人劉翔後來居上，奮力撞綫刹那間的敏捷身姿。我想老鼠排生肖第一還可能與它排第一的繁殖能力有關。今年元旦新華社報導；俄羅斯總防疫師呼吁與老鼠和平共處，他説老鼠在地球上很早就出現了，恐龍、猛獁等動物先後滅絶而鼠類繁衍至今仍生生不息，其中自有深刻道理。據説老鼠捱打時的呻吟會刺激同類迅猛繁殖。與老鼠繁殖有關的還有民間廣爲流傳的正月十四老鼠嫁女的故事。對此，魯迅先生有生動的描述：“别的一張‘老鼠成親’却可愛，自新郎、新婦以至儐相、賓客、執事，没有一個不是尖腮細腿，象煞讀書人的，但穿的都是紅衫緑褲。……正月十四的夜，是我不肯輕易便睡，等候它們的儀仗從床下出來的夜。”可以想象，老鼠成親之夜，必是“月上柳梢頭，鼠約黄昏後”，於是就有了畫中二鼠星光月影下的親切呢喃。

　　凡事皆有二重性。人性有正面也有負面，鼠性亦然。人類應揚長除短，以鼠爲鑒。但願戌子年裏，老鼠争第一的志向會給我們的奥運健兒帶來好運。

　　《人民日報》2008年2月2日

　　筆名：江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