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6月27日電(作者 汪毅夫)青年學生做論文選題時有點兒煩。她學老奶奶的語氣嘮叨説:問題是没問題,没問題是問題。是呀,能够讓我們大做文章、做大文章的問題究竟在哪裏?
做台灣研究、尤其是台灣文學研究的朋友,應該讀過吴濁流、讀過他的《亞細亞的孤兒》。《亞細亞的孤兒》是台灣現代文學史上的名著,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如果我們於此不疑處疑之,層層設問,就會發現一個又一個可資研究的問題。吴濁流寫《亞細亞的孤兒》的寫作用語是白話(國語)嗎?不是。他用日語寫作《亞細亞的孤兒》,我們所讀的白話(國語)版的《亞細亞孤兒》是譯本。於是,日文原著與白話(國語)譯本之間的比較,一個“版本學”的選題被發現了。吴濁流只會用日文寫作嗎?不。他用文言文寫了很多古詩,並希望死後在墓碑寫上“詩人吴濁流之墓”。如果他用文言文寫小説,寫的便是文言小説。台灣現代作家用文言寫作的作品是台灣現代文學作品嗎?當然是。文言作品是舊文學,稱不上是新文學,却是現代文學作品、是現代作家寫的文學作品。在台灣現代文學史上,台灣作家的寫作用語是日文、文言文、台灣方言和白話(國語)。用日文寫作的作品得到採認,用文言文寫作的作品爲什麽不得採認?現在,我們發現又一個論文選題了:文言文與台灣現代文學。須知,在日據台灣時期,堅守舊文學的陣地、堅持用文言文寫作本身就具有扺制日據當局强制同化的積極意義,誰謂不然?在台灣光復以後幾年間,得國語運動的配合,台灣文學實現了“從文言文到白話文”、“文學的國語,國語的文學”。這裏又有若干論文選題:光復初期台灣的國語運動,國語運動與台灣文學,台灣現代文學“從文言文到白話文”之30年曆程。
另一方面,我們在研究過程中總會遇到困惑,如美國學者丹頓所謂:“當我們無法理解一個諺語,一個笑話,一項禮儀或一首詩時,我們便知道自已正觸及這些事物。選取文獻最難以索解的一面進行考索,我們或許可以開啓一個相异的意義體系,沿此綫索,甚至可能進入一個奇异而美妙的世界觀。”(轉引自羅志田:《近代中國史學十論》,第204頁,復旦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於不解處解之,有了問題便不是問題,有的問題是可以成爲論文選題的。汪爺爺老了,但不嘮叨,就此打住。祝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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