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4月4日電(作者 汪毅夫)俞元桂老師生前是福建師範大學中文系主任、教授,是衆多學生共同敬重和懷念的老師。
俞老師晚年告訴我,他於抗戰後期報考中山大學研究院中國文學部,入學考試之英文考題是“英譯漢”。俞老師自忖英文很菜,讀那英文僅能略知大意。如何是好?急智中想起吾閩先賢嚴復、林琴南慣用的方法,將英文“意譯”成文言文。然後是閲卷的英文老師感到頭痛了,他也在急智中給俞老師對英文略知大意的理解能力、當然也給自己對文言文略知大意的理解能力打了60分,來一個大圓滿的結局。我想,如果近代以來福建人在語言上有“四大發明”,則其中應該包括把飛機説成灰機,也應該包括把英文意譯成文言文。更奇巧的是,林琴南不識英文,是邊聽友人從英文名篇講故事,邊用生花妙筆寫成文言文小説(如《茶花女軼事》等)的。
“反對文言文,提倡白話文”是1919年前後新文學革命的主張之一。新文學在中國大陸,是從1919年實現了“從文言文到白話文”的轉换後上路的。在中國台灣,情况大不一樣。在1919年前後的台灣,用文言文寫作、用白話文寫作的作家、作品並不多,所多的是用日文寫作的作家、作品。這造成了台灣文學史研究的許多特殊問題。譬如,用文言文寫作的作家便是“舊文學的堡壘”嗎?他們用文言文而不用日文寫作是完全負面的示範嗎?用日文寫作的作家就應該受到詬病嗎?在1919年前後的台灣,國語(白話)普及率低下,當編者、讀者、作者大都不能使用國語(白話)的情形下,實現“國語的文學,文學的國語”是可能的嗎?文言文不是白話文,所以現代台灣作家用文言文寫作的作品不是台灣新文學作品,那麽,日文也不是白話文,現代台灣作家用日文寫作的作品也不是台灣新文學作品嗎?現代台灣作家用日文寫作的作品大多是1970年代翻譯成白話文的,能將白話文譯文等同於日文原文嗎?最坑爹的問題是,如果采用吾閩先賢嚴復、林琴南慣用的方法,將台灣現代作家用日文寫作的作品譯爲文言文而非白話文,研究者該如何是好?學術研究往往是以問題爲導向的。發現問題就會感到頭痛,發現感到頭痛的問題,研究者就有活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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