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經文】
治人事天,莫若舍。夫唯舍,是謂慥服,慥服謂之重積德。重積德者無不恪,無不恪也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將可以佑國。國之有母,可以長久,是謂根深柢固,長晟久嗣之道。
【原經文】
甲本: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嗇,是以早服,早服是謂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也。
乙本: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嗇,是以早服,早服是謂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也。
王弼: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嗇,是謂早服,早服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書局: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嗇,是謂早服,早服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也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辨 析】
“治人事天,莫苦舍。夫唯舍,是謂慥服,慥服謂之重積德。”其中“舍、慥”二字,原是“嗇、早”,帛書《老子》乙本殘卷原經文是“嗇、蚤”,甲本殘卷原經文全部殘缺。“是謂”二字,甲本、乙本經文作“是以”,此處用因果連詞不當,故選用世傳本經文之“是謂”。這段經文開頭之“治人事天”,是指管理社會人事、處理國家政務。經文中的“服”字,有的傳本如司馬光《道德真經論》和林志堅《道德真經注》作“復”,《遂州道德經碑》作“伏”。“嗇”字,《遂州道德經碑》作“式”。自古及今,對這段經文的注釋可以説是百花齊放。現在鈔録陳國慶的譯文供對照:“治理百姓和養護身心,没有比愛惜精神更爲重要的了。愛惜精神,得以能够做到早做準備;早作準備,就是不斷地積德。”再看王弼的批注:“嗇,農夫。農夫之治田,務去其殊類,歸於齊一也。全其自然,不急其荒病,除其所以荒病。”《韓非子解老篇》雲:“嗇之者,愛其精神,嗇其知識也。”“夫能嗇也,是從於道而服於理者也。衆人離於患,陷於禍,猶未知退而不服從於道理。聖人雖未見禍患之形,虚無服從於道理以稱蚤服。”這裏,“嗇”字或指“愛惜、慳吝”,或指“收穫穀物”。“嗇”字後作“穡”,泛指耕耘、農事。王弼把“嗇”字釋爲“農夫之治田”,是由於當作“穡”字,這顯然是錯的。難道“管理國家政務、處理社會人事不如農夫之治田”嗎?再看韓非子之注釋,當然也是錯了:“夫能嗇也,是從於道而服於理者也。”老子所論之“道”包含三個核心内容:宇宙本源、自然法則、自然品格。“嗇”不論何種含義,都扯不上“是從於道而服於理者也。”又“聖人雖未見禍患之形,虚無服從於道理以稱蚤服。”如果“未見禍患之形”是“虚無”,即“不存在”,那麽“虚無服從於道理”等於説“不存在”服從於道理,這怎麽就“以稱蚤服”?或者“以稱早服”?客觀不存在的東西,你嗇也罷,不嗇也罷,它就是没有,爲什麽“夫唯嗇,是謂蚤服”?古人之注釋確實是“玄之又玄”。但今人翻譯“蚤服”爲“早作準備”也不妥當,因爲“服”字不含“準備”之義。所以,還是從老子所講的道和德去探討:“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孰能以有餘奉天下?唯有道者。”“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貴以身爲天下者,可以寄天下,愛以身爲天下者,可以讬天下。” “夫唯道者,善駘且誠。”老子的這些論述,最基本的是“奉獻”二字。可見,那些“治人事天”的人,就應該具備這種品德。因此,把“嗇、早(蚤)”都看成是録記“聲訓”的假字,本義字則爲“舍(音shě)、慥”。這樣本段經文可以譯成:“處理政務和爲民衆辦事,最好是多做奉獻。只有多做奉獻,才稱得上忠誠的服務。忠誠服務的意義是崇尚積累功德。”
“重積德者無不恪,無不恪也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將可以佑國。”原是“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原經文不用“恪”字,而用“克”字,河上公《老子道德經章句》和嚴遵《道德真經指歸》作“克”字,取義“戰勝”,“無不克(克)”就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是,攻或戰,不符合老子“以慈爲之”的思想。“克(克)”字顯然也是假字。用“恪”代换“克(克)”,取義“謹慎,恭敬”,這是有大德者的基本修養,不是一時一事謹慎、恭敬,而是時時事事處處始終恭謹,而不知道有終結的時候,這樣的人能够扶助社稷,能够保護國家,因此用“佑”而不用“有”,是輔助國家而不是佔有國家。
“國之有母,可以長久,是謂根深柢固,長晟久嗣之道。”開頭一句原是“有國之母”。《韓非子解老篇》雲:“母者,道也。”但“有國之道”説不通,“道”乃宇宙本源、自然法則和自然品格,“大道泛兮,其客左右”,但道不屬於國之所有。而“國之有母”是説國家有道,即執政者能够按照自然法則辦事。又“長晟久嗣”原是“長生久視”。就事業而論,用“生”與“視”不如用“晟、嗣”爲宜。
本章勘字:舍(嗇)舍(嗇)慥(早、蚤)慥(早、蚤)恪(克)恪(克)佑(有)晟(生)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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