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

　　治1大國2 ，若3烹4小鮮5。以6道7履8天下9，其10宄11不12生13，非14其10宄11不12生15 ，其16生15不12傷17人18，非但19宄11不12傷17人18，侯王20也21不12傷 17人18。夫22兩23不12兼24傷17於25人18，故26德27交28歸29焉30。

　　【注釋】

　　1.治：管理。例，《莊子·則陽》：“君爲政焉勿魯莽，治民焉勿滅裂。”   2.大國：指經濟富有、軍力强大的國家。例，《莊子·胠篋》：“小國不敢非，大國不敢誅。”   3.若：好像，如同。例，《莊子·大宗師》：“子之年長矣，而色若孺子，何也？”   4.烹：燒煮。例，《莊子·山木》：“故人喜，命竪子殺雁而烹之。”   5.小鮮：形體小的活魚。例，唐·高適《過盧明府有贈》詩：“何幸逢大道，願言烹小鮮。”   6.以：介詞，將，拿，把。例，清·黄遵憲《入境廬詩草》：“諸公竟以鄰爲壑，一夜喧呼賊渡河。”   7.道：自然法則，客觀規律，道理。例一，《莊子·天下》：“夫塊不失道。”塊：指土塊的存在、變化。例二，《莊子·繕性》：“道， 理也。”   8.履：實施，實行。例，《説苑·政理》：“始誦之文，今履而行之。”   9.天下：天下事，即國家政務和社會民事。例一，《莊子·盗跖》：“此六者，天下之至害也。”此六者：亂、苦、疾、辱、憂、畏。例二，《莊子·天下》：“禹大聖也，而形勞天下也如此。”   10.其： 指示代詞，這（些）， 那（些）。 例，《莊子·人間世》：“傳其常情，無傳溢言。”   11.宄：作亂或竊奪的壞人。 例一，《説文解字》：“宄，姦也。外爲盗，内爲宄。”例二，《國語·晋六》：“亂在内爲宄，在外爲姦。”例三，《國語·魯上》：“竊寶者爲宄，用宄者爲姦。”   12.不：副詞，表示一般性否定。例，《莊子·德充符》：“鑒明則塵垢不止。”   13.生：産生，發生。例，《荀子·勸學》：“肉腐出蟲，魚枯生蠹。”   14.非：副詞，不是。例，《莊子·人間世》：“古之有也，非吾有也。”   15生：存在。例，《莊子·齊物論》：“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爲一。”   16其：連詞，如果，假設。例，《莊子·天運》：“正者，正也。其心以爲不然者，天門弗開矣。”   17.傷：傷害，損害。例，《莊子·外物》：“夫不忍一世之傷，而驁萬世之患。”   18.人： 泛指任何人，人們。 例，《莊子·至樂》：“人之生也，與憂俱生。”   19.非但：不但，不僅。例，《三國演義》二十九回：“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也擇君。”   20.侯王：諸侯國的最高統治者。例，唐·柳宗元《封建論》：“不制其侯王。”   21.也：副詞，表示同樣的。例，《莊子·大宗師》：“而果其賢乎！，丘也請從而後也。”   22.夫：放在句首，表示將發議論。例，《莊子·天運》：“夫虚静、恬淡、寂漠、無爲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   23.兩：兩方面。例，《莊子·大宗師》：“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   24.兼：同時具有。例，《莊子·盗跖》：“今將軍兼此三者。”   25.於：介詞，表示方向，趨向。例，《莊子·逍遥游》：“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   26.故：連詞，所以，因此。例，《莊子·天道》：“故古之人貴夫無爲也。”   27.德：人的品格修養、行爲規範。例，《莊子·胠篋》：“人含其德，則天下不僻。”   28.交：副詞，互相，彼此。例，《左傳·隱公三年》：“周、鄭交惡。”惡：憎恨。   29.歸：歸到一處。例一，《莊子·天道》：“帝道運而無所積，故天下歸。”例二，《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若水之歸大海。”   30.焉：語氣詞。例，《莊子·逍遥游》：“吾驚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大相徑庭，不近人情焉。”

　　【譯文】

　　管理一個大的國家，如同燒煮小魚一樣。把自然法則實施於國家政治和社會民事，那些想作亂篡權的壞人壞事就不會發生了。這不是説那些想作亂篡權的壞人不存在了，而是説如果存在也不能傷害人民了。不但想作亂篡權的壞人不能傷害人民了，侯王也不能傷害人民了。正是由於想作亂篡權的人和侯王兩者都不能傷害人民了，因此全社會各階層的人在品格修養和行爲規範方面就能够相交相融而歸到一處了。

　　【評説】

　　本章以“烹小鮮”作比喻來談治理國家，生動、有趣，而且明顯是從當年的社會動態着眼的。

　　烹小鮮，即煎、煮小魚。例如，在鍋裏先放少量油，加熱後把小魚放進鍋裏煎，使魚表皮變成焦黄色，再加湯汁、醬油、料酒等作料，微火慢煮。煎、煮小魚，有兩個關鍵環節，第一是不能頻頻翻動，貼鍋一面未出現焦黄，則皮肉鬆軟，一翻動就碎爛了；第二是調味切忌單一。醬油本身已具有好味道，但還不够，如果再加點生薑、蒜頭、辣椒、五香粉（即花椒、八角、桂皮、丁香花蕾、茴香籽五種調味品的粉末），另加少量醋、酒、糖等，這樣烹調的魚鮮，無腥而有可口的味道，大多數人都喜歡吃。

　　老子以烹小鮮一類小事而寓含大道理來教育統治者。管理國家，要使國家安定、和平、富裕，首先是安定。老子説“其安易持”。這裏的“持”，有操持、持久之意，“易持”就是容易管理、容易保持長久，而其先决條件是“安定”。國家一旦不安定，和平、富裕也被破壞了。春秋戰國時期，天下大亂，和平、富裕也不復存在。縱觀人類歷史，横看世界各地區，凡有戰争則必引發社會大動盪，人民不能安居樂業。爲了防止天下動盪不安，老子在“其安易持”之後，接着指出對付可能發生動亂事故的原則，就是“其兆易謀，其脆易破，其微易散。爲之於未尤，治之於未亂”。

　　對於統治者來説，最根本是要做到無私，才能按照自然法則來管理國家和以自然品格來規範自己的行爲。自然法則，老子又稱爲“大象”，並説“執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執大象”，百姓也許不易瞭解。但“安平泰”，人民大衆是能够心感身受、十分歡迎的。就如烹小鮮，其過程並非人人皆知，但一吃就知道是否合自己的胃口了。烹小鮮時需要多種調味品，治理國家時則要集中多方面的建議而不可以獨斷專横。老子所言“祈民貴言”，就是要以民意爲“天命”，就是從客觀需要出發辦事，這就是自然法則。

　　統治者能按自然法則辦事，就是“以道履天下”，就能實事求是地處理好各種問題，這樣即使有一些人搞陰謀詭計、造謡惑衆、誣陷好人，也不能得逞。例如，唐太宗李世民執政期間，爲唐朝打天下、安天下，其功勞僅次於李世民的李靖，在遠征消滅東突厥和吐谷渾兩次重大軍事勝利後，都有人向李世民告狀，捏造罪名要求懲治李靖。李世民兩次都親自調讀李靖出兵作戰大事記，肯定李靖的戰略戰術是正確的，轉而批評甚至懲治誣告李靖的人。又如魏征原是李世民兄長的部下，玄武門兵變後，魏征被李世民重用，因而遭兩次誣告他謀反。但李世民根據魏征的實際表現斷言魏征是清白的，把兩個誣告者斬首了。歷史證明，李世民是實事求是的，是以道履天下的。所以，姦宄雖然存在，但却無法傷害賢臣良將。李世民的父親李淵，也曾心生惡念要殺害李靖，但由於李淵的親信能實事求是地肯定李靖的功勞和忠心，上奏章爲李靖説情，使李淵從要殺害李靖轉而嘉奬李靖。這説明，下屬官員能“以道履天下”，帝王也不能傷害賢臣良將。這些史實證明：“以道履天下，其宄不生。非其宄不生，其生不傷人，非但宄不傷人，侯王也不傷人”這些論斷是正確的。

　　【思考】

　　1.舉例説明“以道履天下”的結果。

　　2.説説“德交歸焉”的社會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