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七軍經過乳源瑶區及傷病員隱蔽養傷情况的調查
乳源文化局、文化館調查組
編者按:乳源文化局、文化館的同志於1979年冬到1980年春,對紅七軍經過乳源瑶區及傷病員隱蔽養傷的歷史進行了調查,他們走遍了廣東、廣西、湖南等地,查閲了有關檔案資料,走訪了革命老同志及有關人員。進行了實地觀察,寫出了這份調查資料初稿。原文共分七個部分,我們刊登其中六部分,原文中的小標題我們作了删改。
1929年12月11日(廣州起義兩週年紀念日),中國工農紅軍第七軍在廣西右江岸邊的百色城誕生了。
紅七軍成立時,鄧小平同志當時化名鄧斌任黨代表(政治委員),張雲逸同志任軍長,李明瑞同志任總指揮。以廣州起義的一部分人員爲骨幹,以廣西起義的警備第四大隊和教導總隊爲主體,吸收廣大工農群衆參加。起義時3000多人,隊伍不斷發展壯大,迅速增加到1萬多人,並建立了廣西右江革命根據地。
1930年10月,紅七軍在廣西河池集中整編,把原有的三個縱隊改編爲三個師(十九師、二十師、二十一師)。鄧小平同志任黨的前委書記、政治委員,張雲逸同志任軍長,李明瑞同志任總指揮。留下二十一師由師長韋拔群同志和右江特委書記陳洪濤同志帶領,在右江地區堅持革命鬥争。其餘部隊在鄧小平、張雲逸、李明瑞同志帶領下,揮師東進。到達廣西賀縣的桂嶺時,紅七軍整編爲五十五、五十八兩個團,使戰斗力更集中,向中央蘇區前進,以便與毛澤東、朱德同志領導的中國工農紅軍會合。進軍途經粤北乳源縣境,打了兩場硬仗。
一
1930年冬,紅七軍由廣西經湖南進入廣東的連縣縣境,在連縣的星子鎮補給了部分糧食、彈藥。一九三〇年農曆十二月十四日,由地方黨湘粤邊工作委員會的宣傳部長谷子元同志(注:谷子元同志現任中共湖南省委統戰部副部長)代表地方黨組織,迎接紅七軍進入乳源縣梅花鄉(當時梅花屬乳源縣境,黨的湘粤邊工作委員會機關設在梅花),紅七軍軍部設在梅花圩。當時,國民黨反動軍閥陳濟棠部有一個模範旅(旅長鄧輝)從連縣方向前來追趕紅七軍,紅七軍計劃打掉這股敵人後,渡過武江向江西前進。
紅七軍到達梅花後的第二天,即農曆十二月十五日(公曆1931年2月2日)中午,戰鬥就在梅花嶺上打響了。紅七軍的戰鬥指揮部設在新梅花圩後面西北方向半公里遠的蓮花廟,五十五團迅速佔領梅花圩西南面的草家坪、石墩下、橋頭、黄家背夫山頭爲陣地。五十八團佔領梅花圩東北面的軍營下背夫嶺爲陣地。敵人以數倍於我的優勢兵力,分兩路進攻。一路從坪石來,向紅七軍五十八團陣地撲來,一路從逕口來,向五十五團陣地攻擊。戰鬥從當天中午開始一直到傍晚。在梅花圩東面五十八團陣地的山頭上,敵我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戰鬥。在鄧小平、張雲逸同志親自指揮下,打退了敵人的幾次猛烈進攻,雙方損失慘重,敵方死傷1000多人,紅七軍傷亡700多人。梅花嶺上擺滿了敵人的屍體,我們英雄的紅七軍戰士也灑下了忠貞的鮮血。接近黄昏的時候,我前綫指揮戰鬥的師長李謙同志,在五十八團機砲連陣地(草家坪嶺上)負了重傷,敵人的子彈從他皮帶穿過腹部,腸子都流了出來。李謙同志把腸子塞回腹内,仍堅持指揮戰鬥。五十八團機砲連的同志把李謙師長抬下陣地搶救。接着,原十九師師長龔鶴村(即龔楚,後來叛變了革命)臀部也負了傷。天黑時我軍决定撤出戰鬥,紅七軍從石圍寨和蓮花廟後面向大坪方向撤退。
梅花戰鬥是一場惡仗,紅七軍在敵衆我寡的情况下,浴血戰鬥,敵人傷亡慘重,我們的很多幹部和戰士也爲革命獻出了生命,把自己的鮮血灑在了梅花嶺上。
二
梅花戰鬥後,紅七軍連夜撤出梅花。交給當地黨組織——湘粤邊工作委員會(後改湘南特委)三項任務:一是掩埋李謙師長的屍首;二是醫治龔鶴村(即龔楚)的傷;三是把原紅八軍的一批幹部護送去黨的南方局工作。交下這三項任務後,紅七軍部隊即撤出梅花。
駐在梅花的湘粤邊工作委員會負責人谷子元等同志,代表地方黨組織接受了這些任務,並想盡辦法積極執行。他們在廖莊石子壩地方,埋葬了英勇戰鬥、身負重傷後犧牲的紅七軍原二十師師長李謙同志。又找到當地的土醫生治好了龔鶴村臀部的槍傷後,送他去跟回了紅七軍部隊。並派出可靠的同志,把原紅八軍的幾個負責幹部,護送到黨的南方局去。圓滿完成了紅七軍交下的這三項任務。
紅七軍撤出梅花時,送了一批武器給地方黨組織(湘粤邊工作委員會),包括100多條長槍,兩挺重機槍和一批彈藥,支援地方黨組織建立和發展武裝力量。谷子元等同志接受了紅七軍送給的這批武器後,就組織成立了“湘南紅軍支隊”在湖南南部地區開展了遊擊活動,四出打擊地方反動勢力,鼓舞群衆開展革命鬥争。
三
梅花戰鬥結束,紅七軍當晚到大坪楊家村集中整理隊伍,把傷病員交給地方黨組織安排隱蔽養傷。大部隊則向韶關與樂昌之間的楊溪長來地段,沿着武江河邊前進,打算渡過武江向江西中央蘇區進發。
1931年2月5日中午,鄧小平政委和張雲逸軍長率領紅七軍大部隊,來到乳源的楊溪與樂昌的長來之間的武江河邊曲合渡口,準備渡武江。曲合渡口的西岸是曲合村,東岸是大菜角村。鄧小平政委和張雲逸軍長向對岸觀察了片刻,即研究作出渡河方案。决定由鄧政委率領五十五團首先渡河,張軍長率領五十八團和軍直屬部隊殿後。
渡河開始了,曲合渡口只有一條渡船,撑渡人是楊溪船民温丁苟。他的渡船不大,每一次只能渡過20多人,往返需要10多分鐘。後來把上游十二渡橋渡口的一只船也請來載渡,撑船的是一位姓温的上桂村人。兩只船加緊來回搶渡,到下午3點鐘左右,鄧政委率領的五十五團全部渡過河了,他們控制了對岸灘頭陣地,讓五十八團繼續渡河。突然,河對岸響起了密集的槍聲,緊接着飛來幾顆砲彈,戰鬥又打響了。一股敵軍從樂昌縣城趕來封鎖渡口,大批敵人又從韶關乘汽車沿公路向武江河邊撲來。在曲合渡口東岸,敵我雙方展開了激戰。紅七軍過了河的部隊固守灘頭陣地,掩護五十八團繼續搶渡。五十八團的戰士嫌渡船太慢,紛紛解下綁腿,跳進冰冷的河水,冒着敵人的彈雨,互相牽扶着,勇敢地游過對岸。武江河邊敵人屍横遍野,我們紅七軍的一部分指戰員也血灑武江河,爲革命獻出了鮮血和生命。
由於敵人不斷增援,堵截封鎖了曲合渡口,渡船不得不往下游轉移。雙方反復争奪對岸陣地,戰鬥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敵人又增添了幾個團的兵力,分三路向我渡河部隊堵截攻擊,嚴密封鎖了曲合渡口一帶。鄧小平政委帶領五十五團全部和五十八團的大部分戰鬥部隊,突破敵人的封鎖包圍,經仁化向江西中央蘇區前進。
紅七軍的後續部隊被截斷過不了河,剩下的是張雲逸軍長帶着一個特務連(警衛連)、兩個步兵連和衛生隊、供應處、休養連等共700多人。張軍長命令從楊溪口向後撤退。這時,天漸漸黑下來了,他們一口氣趕了三四十裏路,於當晚9點多鐘,來到了必背半崗嶺瑶寨。張雲逸軍長當晚就住在半崗嶺脚下桐油坪瑶胞鄧安德的家裏。第二天早晨,張軍長集合隊伍,在瑶胞鄧安德的向導下,冒雪行軍,向横溪前進。一路上遇到驚慌逃跑的瑶胞時,鄧安德就大聲向他們招手宣傳説:“布丁倫好,布丁倫好!”(瑶語“紅軍好”)經過二三十裏的行軍,在早上7點多鐘,部隊到達了横溪的龍溝嶺進入下灣村。部隊在下灣村和溪頭村駐紮休息了兩天。
紅七軍在下灣休息了兩天後,第三天早上,張軍長請來下灣村農民餘斌山作向導,帶領部隊由下灣經板泉去湖洞。與此同時,駐紮在乳源大橋鐵龍頭村的400多名傷病員,除走動不便的40多名重傷員留下在當地隱蔽養傷外,其餘能走的都趕到湖洞跟隨張雲逸軍長的大部隊,由湖洞經大坪,到樂昌縣羅家渡附近的老爺廟渡口渡過武江河,到達樂昌的黄圃司。由樂昌黄圃司當時上過井岡山的人作向導,帶引張雲逸軍長的隊伍,取道湖南的黄泥潭遊擊區,轉入江西的永新,與五十五團會合。會合後,紅七軍在永新召開了全軍第二次黨代會,總結經驗教訓,並制定了今後的戰鬥任務。後來,紅七軍到達興國縣,與毛澤東、朱德同志領導的中央蘇區主力紅軍會師了。
四
一九三〇年農曆十二月十五日晚上,紅七軍從梅花撤到大坪楊家村集中整理隊伍。當時,有400多名傷病員。紅七軍要繼續前進,傷病員就成了一個負擔。於是軍部與當地黨的負責人谷子元等同志研究安置傷病員問題。研究結果,紅七軍把400多名傷病員交給湘粤邊工作委員會領導下的中共乳源梅花區特别支部負責人之一的楊高林同志負責,安置在當地休息養傷。楊高林同志是本地人,在乳源、樂昌一帶群衆中有威信。因此,紅七軍政治部通過當地黨組織,把400多名傷病員交給了他。軍部傳下命令,傷病員全部留下,由楊高林同志安排隱蔽養傷,負傷的連以上幹部可以帶警衛員同去。楊高林當即找到可靠的群衆,帶領紅七軍傷病員,從大坪楊家村出發,經過橋邊村、温湯,向乳源大橋鐵龍頭的方向轉移。
一九三一年農曆春節前幾天的一個中午,紅七軍傷病員400多人來到大橋鐵龍頭村。群衆看見有軍隊到來,都很驚慌,紛紛關門。傷病員們就在村前休息,有的坐在地坪上,有的坐在結了冰雪的田裏。群衆不知是什麽隊伍,都不敢開門,只在屋裏往外窺看。領他們來的兩個人走到村前叫門,説他們是紅七軍的人,是“嶺牯子”(楊高林花名)派來找鐵龍頭村張金泮(又名張芬,據説是楊高林的拜把兄弟)的,並有楊高林的信帶來。鐵龍頭村農民張賢古即開門出來,把楊高林的親筆信拿進村中給張金泮看,張金泮拆看了楊高林的介紹信,才知道來的是紅七軍傷病員,立即叫村中群衆家家户户開門接待。
臘月隆冬,滿地冰雪,紅七軍傷病員來到鐵龍頭,個個又餓又累,張金泮立即發動村中群衆煮了六谷籮擔番薯,由張法昌、張土生、張思義、張楨祥等六人,每人挑一擔熟番薯送給紅七軍傷病員吃。傷病員們雖然又餓又累,但每人只拿兩條番薯,誰都没有多拿,拿到大條的番薯還互相推讓。送番薯的群衆叫他們多拿幾條,傷病員們却回答説:“謝謝鄉親們,我們人多,大家分開來吃,暫時頂一頂飢寒就算了。”看到紅軍紀律嚴明,互相愛護,群衆深受感動。接着,鐵龍頭村群衆又各家各户凑集糧食給紅軍吃,並在當天下午宰了一頭百多斤的大肥猪招待紅七軍傷病員同志。
張金泮和鐵龍頭村群衆陸續安排傷病員的住宿。紅七軍五十八團機砲連連長周龍光、其通信員舒啓湖,副連長李標及他的通信員,四人被安排在張金泮家一個樓閣上,其他傷病員有些被群衆接進村中,有些冒着風雪在村前禾坪、田地裏露宿。這400多傷病員在鐵龍頭村住了兩天,適值紅七軍在楊溪武江河邊戰鬥没有渡河的部隊,由張雲逸軍長帶入瑶山,轉到大橋横溪的下灣村(下灣離鐵龍頭十多裏)。當晚鐵龍頭村張金泮等十多個群衆趕到下灣村拜訪張雲逸軍長後,張金泮又連夜趕回鐵龍頭,告訴紅七軍傷病員們有關張軍長和紅七軍的情况。於是,負傷較輕、還能走動的傷病員300多人,就在第二天離開了鐵龍頭村,去湖洞跟隨張雲逸軍長帶領的部隊繼續前進。留下40多名行走不便的重傷者,在鐵龍頭繼續隱蔽養傷。
爲了幫助留下來的40多個重傷員長期隱蔽養傷,張金泮就派鐵龍頭村張楨祥、張新祥等十多名群衆,到離村六七裏路遠的曲潭山坳蓋了兩間茅廠。把35名重傷員,由黄連長帶領,安排到曲潭山坳茅廠住下來隱蔽養傷。剩下的馮營長等傷員,安排在到角村張順家(圍樓)養傷。(張順是張金泮手下的心腹),連長周龍光和副連長李標及兩名警衛員,在鐵龍頭村張金泮家樓閣上住了20多天後又轉移到到角村張順家,與馮營長等一起養傷。這時,到角村共有九名紅軍傷病員,由張金泮出面請附近崗頭村土醫生陳先六(仙禄)到到角村住下來(陳先六是張金泮姐夫的哥哥),專門醫治這些紅軍傷病員。
大約一個月左右,住在到角村隱蔽養傷的馮營長,周龍光連長,李標副連長的槍傷醫治好了。他們就離開到角村去江西尋找紅七軍大部隊去了。周龍光連長的警衛員舒啓湖同志,則到梅花三和圩寡婦何佩家落了户,做了她的兒子,改名何貴生(現在還在梅花生活)。其餘幾位傷病員,則在一九三一年農曆二月初五日,國民黨反動軍隊“圍剿”到角村時,於二月初四晚上,連夜上山隱蔽,幾天後由到角村張學洪(張金泮的秘書)帶他們一起去江西尋找紅七軍部隊去了。
在曲潭山坳隱蔽養傷的35名紅七軍傷病員中,有一個姓黄的紅軍醫生。這位紅軍醫生,除了給住在曲潭的傷病員醫治外,還經常到鐵龍頭村給群衆醫病治傷。鐵龍頭村被國民黨反動軍隊“圍剿”時打傷的群衆張法昌、黄玉賤、張樹祥等人的槍傷,就是這位紅軍醫生給他們醫好的。在曲潭養傷的30多名紅軍傷病員的糧食、藥品等,都由張金泮等鐵龍頭村的群衆籌備,並派張順和瑶胞鄧安德(必背半崗嶺瑶寨人)、趙志田(必背南坑瑶寨人)三人送到曲潭。在到角村醫治紅七軍傷員的土醫生陳先六(仙禄),也採製了一些刀傷草藥給張順帶去曲潭,給隱蔽在曲潭的傷員醫治槍傷。
一九三一年農曆正月的一天,必背南坑瑶寨有十多個男瑶胞到曲潭附近的山上打野猪。打獵途中,經常給曲潭傷病員送東西的瑶胞趙志田,帶着他堂弟趙志林,來到曲潭茅廠探訪紅軍傷病員,與黄連長、劉班長等聊天。趙志田、趙志林兄弟問了紅軍傷病員養傷的情况,他們還到曲潭山岩看望了傷勢很重,生命垂危的唐連長和一個被打碎了腿骨的戰士。黄連長和劉班長等也問了瑶胞的生産、生活情况,他們親密無間地談了一個多小時,趙志田、趙志林兄弟才離開曲潭回家。
在曲潭隱蔽養傷的30多名傷病員中,一位姓唐的連長和另一位被打碎了腿骨的戰士傷勢最重。二人因流血過多,搶救無效,在曲潭山坳犧牲了。張順、鄧安德、趙志田和紅軍傷病員們就在曲潭山坳埋葬了戰友的遺體。唐連長在臨終前,還叮嚀同志們要永遠跟黨走,堅持革命到底。唐連長犧牲後,張順和趙志田每年都到曲潭山坳唐連長和那位戰士的墓前掃墓,拜祭緬懷他們。
一九三一年農曆三月初,曲潭山坳的紅七軍傷病員大部分人的傷病基本醫治好了,又因幾十人的糧食、用品長期給養有因難,傷病員們商量要離開曲潭去江西找部隊。一天下午,曲潭養傷的33名紅七軍傷病員,在黄連長的帶領下,經横溪群衆的指路,來到必背蘭坑(編者注:南坑,下同)瑶寨找趙志田。趙志田、趙志林兄弟熱情接待了他們,把30多名紅七軍傷病員安置在自己家裏的屋廳住宿(該屋廳現還在)。趙志田、趙志林、趙敬香、趙志才、趙志明、趙敬通等幾户瑶胞,主動捐獻米糧給紅七軍傷病員吃。黄連長的一條腿被敵人打傷,子彈穿過腿部,兩邊傷口尚未癒合。趙志林即上山尋找治槍傷的草藥回來,用石舂臼把草藥舂爛,親自替黄連長洗净傷口,包扎上草藥。各户瑶胞還主動借出各種用品替紅七軍傷員煮飯等。
紅七軍傷病員在蘭(南)坑瑶寨住了五天後,就由趙志田帶他們離開瑶山。離開時,趙志田又發動蘭(南)坑瑶寨的幾户瑶胞,捐了米糧送給紅軍傷員在路上吃用,並送了一些瑶族頭巾和瑶胞衣服、瑶族用的布袋,讓紅軍傷病員化裝成瑶胞,然後離開瑶山。紅軍傷病員也把自己心愛的東西送給瑶胞留念。有一個姓劉的班長把自己的一張藍底白花、印有燕子飛翔等花式的被單,送給了趙志田。趙志林還特地找了五服草藥回來,送給黄連長,讓他帶在路上换藥敷傷。黄連長非常感動地説:“謝謝!謝謝!”
3月初的一天,黄連長、劉班長等33名紅七軍傷員離開必背蘭(南)坑瑶寨,由趙志田作向導,帶着他們從蘭(南)坑到公坑——方洞——草田坪,繞出了大瑶山,然後到桂頭圩。到桂頭後,大部分傷員同志從桂頭渡武江,去江西跟隨紅七軍大部隊,有少數傷員則在桂頭附近住了一段時間,先後回廣西老家去了。
五
紅七軍傷病員來鐵龍頭隱蔽養傷後,附近大橋等地反動地主、土豪劣紳就向國民黨反動政府告密,勾結國民黨反動勢力,對鐵龍頭、到角、崗頭、田心村進行“圍剿”、搜山、燒殺,企圖把紅七軍傷病員一網打盡。鐵龍頭等村的群衆,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掩護紅七軍傷病員,使他們安全脱險。
一九三一年農曆正月二十九日(1931年3月17日)傍晚,國民黨派了三個營的反動軍隊,1000多人,從大橋方向來到鐵龍頭附近的虎頭岩村隱蔽下來。第二天,正月三十日早上八九點鐘,這三營反動軍隊就開始“圍剿”鐵龍頭村。他們仗着優勢兵力,包圍了鐵龍頭村,用機槍、步槍向村内掃射,又用小鋼砲轟擊(現在還留有幾枚砲彈罪證),把全村200多名群衆圍困在村中。戰鬥開始時,有一股國民黨匪軍從村背側面發起衝鋒,被鐵龍頭群衆從村内用鳥槍打倒了冲在前頭的一個匪兵。這個匪兵當場被打傷了腹部,倒在路邊拼命翻滚,哭喊挣扎,把路邊一片雜草也滚得亂七八糟,滿地血迹,嚇得其他匪兵不敢再冲了。匪兵們只好退到鐵龍頭村對面的小山崗上,用小鋼砲向村内轟擊。中午,敵人把一門砲從遠處山崗移近村子對面的一座小山坡上繼續打砲,被鐵龍頭村農民張揚苟瞄準一槍,把砲手擊斃了,當即打“啞”了這門砲。由於鐵龍頭村群衆的頑强抗擊,國民黨匪軍雖然人多勢衆,但一直打到天黑,都未能攻進村子。
天黑下來了,匪軍仍然包圍着村子,並揚言要在鐵龍頭村四個角,掛起四盞大燈照亮着,不讓群衆突圍。當晚深夜1點多鐘,鐵龍頭群衆在村前右側角的墻壁,挖開了一個洞,從墻洞向外突圍,沿着村前的一條水坑往山上逃。有些群衆突圍時碰觸了國民黨匪軍設置的攔路鐵絲,一碰鐵絲就有東西響動,匪兵們就順着鐵絲方向開槍掃射。就這樣,鐵龍頭村群衆在村前水坑橋頭,當場被打死20多人,鮮血染紅了坑水,屍體填滿了水溝,慘不忍睹。鐵龍頭群衆永遠不會忘記這筆血債。至今50年過去了,老人們回憶訴説時,個個心情悲憤,老泪縱横。第二天,一九三一年農曆二月初一,匪軍們又攻打了半個上午,打到上午10點鐘左右,國民黨反動軍隊冲進了鐵龍頭村,把來不及逃走的十多個群衆捉住,匪軍們要他們説出紅軍傷病員的下落,但没有一個群衆説出紅軍傷病員隱蔽養傷的地點和情况,没有説出任何一句暴露秘密的話。結果,這十多名群衆都被匪軍當場槍殺了。他們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保護了紅七軍傷病員。接着,匪軍們又放火燒村,鐵龍頭全村20多户人家,100多間房子,只燒剩七八間。這一次,鐵龍頭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的群衆,據不完全統計就有34人(男17人,女17人),有的剛出生幾個月的嬰兒也遭慘殺。並被捉走一人,被打傷五人,村中大部分猪牛等牲畜,都被燒死或搶走,鐵龍頭遭受了一場浩劫。
國民黨匪軍在“圍剿”鐵龍頭村後,第二天,即一九三一年農曆二月初二下午,又轉去“圍剿”曾接待過紅七軍部隊歇宿一個晚上的崗頭村。二月初三早上,反動軍隊攻入崗頭村,放火燒屋、捉人殺人。崗頭村當時有六七十户人家,只有兩户未過火,其餘全被燒光。當場被匪軍捉到殺害的群衆有13人(男6人,女7人)。過後不久,有一名叫陳才俊的崗頭村農民,逃到小洞地方,被國民黨捉到也當場槍殺了。
“圍剿”燒殺了崗頭村後,國民黨匪軍又於一九三一年農曆二月初五“圍剿”到角村。當時在到角村隱蔽養傷的幾位紅軍傷病員,得知國民黨反動派要來“圍剿”的消息,於二月初四晚即與到角村的群衆一起上山隱蔽了。二月初五早上,反動軍隊來“圍剿”時,把到角村22户人家的房屋全部燒光,猪牛等牲畜大部分被搶走。在“圍剿”到角村的同時,國民黨匪軍又把離到角村200米遠的田心村燒光。
這一次,國民黨反動派先後“圍剿”了鐵龍頭、崗頭、到角、田心等村莊,殺死了群衆47人,燒燬民房數百間,搶走群衆的牲畜、衣物無數。但是,無論他們多麽瘋狂、兇狠,却搜捕不到一個紅七軍傷病員。因爲紅七軍傷病員與當地農民群衆建立了親密無間的血肉關係,群衆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保護了紅七軍傷病員,使他們安全隱蔽醫傷治病,於一九三一年農曆三四月間,全部安全轉移,離開乳源瑶族山區,前往江西中央蘇區找尋紅七軍大部隊。
在紅七軍傷病員全部離開乳源山區之後,國民黨反動派又於一九三一年農曆九月二十七日,第二次“圍剿”鐵龍頭村。原因是鐵龍頭第一次被“圍剿”時,損失慘重,群衆生活十分困苦,要接濟支援曲潭養傷的30多名紅七軍傷病員,困難更大。鐵龍頭村張金泮就帶領他的一班手下人,化裝成國民黨軍官兵,到湖洞國民黨僞民團團長黄金龍家裏,把黄金龍父子二人綁架回鐵龍頭,關押在一個山洞裏,要黄金龍拿4000元光洋贖人。黄金龍家被迫派四個人挑了四擔銀元來鐵龍頭交給張金泮,張金泮就釋放了黄金龍的兒子。黄金龍兒子回家後,即向國民黨反動政府告發張金泮在鐵龍頭窩藏紅軍。於是,一九三一年農曆九月二十七日,國民黨反動軍隊第二次再來“圍剿”鐵龍頭村。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9點多鐘,國民黨反動軍隊包圍了鐵龍頭村,當時,村中絶大部分群衆都逃跑上山了,匪軍們就放火燒村,因多是茅屋(第一次燒村後,群衆多是蓋茅屋暫住),一把火又全部燒光了。又殺害了來不及逃走的張錦生等五名群衆。
第二次“圍剿”鐵龍頭後,國民黨匪軍在大橋駐紮了兩三個月時間,經常派出匪軍到鐵龍頭一帶山上搜捕紅軍傷病員。鐵龍頭群衆藏在村背夫山岩裏的紅七軍送的一面紅旗、一箱子彈等物,都被國民黨匪軍搜去了。這時在鐵龍頭、曲潭養傷的紅七軍病員早已全部轉移走了,匪軍們始終没有搜捕到任何一個紅七軍傷病員,只不過在當地欠下了又一筆血債和罪惡,給群衆增添了更大的讎恨而已。
六
紅七軍在楊溪——長來武江河邊戰鬥後,兵分兩路,鄧小平同志帶領大部分部隊前往江西中央蘇區,另一路張雲逸軍長帶領紅七軍未能渡河的700多人,撤入乳源必背瑶山。行軍途中,在七裏坑瑶山留下三名傷病員:一名黄恩祥,紅七軍十九師五十八團三營五連連長,廣西東蘭縣納合人,右腿負重傷。一名陳月生,紅七軍五十八團一營三連戰士,廣西巴馬縣白馬人,脚部負傷。一名黄世尤,黄恩祥的侄兒,紅七軍五十八團二營四連通訊員,患傷寒病,軍部叫他負責照顧黄恩祥、陳月生兩傷員。當時,正在進入瑶山的行軍途中,他們走路很困難,軍部通訊員向三人傳達軍部的决定:“留在瑶山養傷治病,争取與地方黨的秘密組織取得聯繫,堅持革命鬥争”。並向他們説明附近有黨的秘密組織,可能會聯繫上,如果在當地聯繫不上,就去梅花找姓賴的大隊長聯繫。這三名傷病員就這樣在行軍途中留了下來。
一九三〇年農曆十二月二十四日,必背王茶大圳口瑶寨的貧困瑶胞鄧天位(現年87歲,五保户),挑木板去樂昌賣,他在回家途中經過七裏坑時,看到這三位紅軍傷病員在路邊討吃,鄧天位對他們深表同情,便把他們扶回大圳口瑶寨去。大圳口的瑶族同胞知道他們是紅七軍戰士,大家熱情接待和幫助他們,把他們三人安置在大路面一間茅寮裏住了下來(當時瑶胞多是住茅寮的)。黄恩祥化名“黄老五”,陳月生化名“黄老四”,黄世尤化名“黄老三”。從此就在瑶山隱蔽養傷治病。以後,他們靠着自己學會的手藝,在瑶山裏編織竹笠、谷籮和蒸酒、磨豆腐、開荒種地爲生。他們曾化裝成瑶胞,先後去過梅花、仁化等地找黨組織,但没能與黨組織接上關係。他們三人一直在必背瑶山生活,學會了瑶話,穿上了瑶族服裝,與瑶族同胞廣交朋友,經常向瑶族同胞宣傳革命道理和紅軍的革命鬥争故事,同瑶族人民建立了血肉相連的關係。
1943年,這三名紅七軍傷病員,由大圳口遷到大嶺瑶寨居住。不久,黄老三到草田坪村一户農家進了門,成了家。之後,黄老四又去半坑瑶寨一户瑶胞家進了門。黄老五(瑶胞們都叫他“共産老黄”)在解放後,於1953年病逝於瑶山。1962年,黄老三回廣西老家時,把黄老五(黄恩祥)的骸骨帶回原籍安葬。1964年到1965年間,黄老三又從廣西家鄉回來必背瑶山接黄老四回廣西原籍。1975年黄老四在廣西老家病逝。現在黄老三(黄世尤)還在廣西他的家鄉生活,受到黨和政府的關心照顧。
本文選自《乳源黨史資料》3期(總第6期),中共乳源縣委黨史資料徵集辦公室,1983年4月5日編印,第2—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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