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西京古道上的紅七軍遺迹紀實
“……湮没了黄塵古道,荒蕪了烽火邊城”。走進西京古道這條被塵封的千年古道,殘碑斷碣,老樹枯藤,石亭古村,晚風殘陽……滄桑歲月裏,歷史留痕中,80多年前那斑駁的紅色印記,給荒莽的古道披上一層殷紅的色彩。
這裏,没有發生過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和農民武裝暴動。
這裏,没有建立過蘇維埃政權。
這裏,没有實行過土地革命。
然而,這裏却是一方碧血丹心的紅色土地。
“梅花血戰,是我軍北上以來最悲壯、最驚心動魄的一戰。”這是原紅七軍參謀莫文驊在他的著作《回憶紅七軍》中寫的一段話。
1931年,中國工農紅軍第七軍從廣西右江向江西中央蘇區東進途中,在乳源北部梅花(1952年劃今樂昌市梅花鎮)與國民黨强敵進行了一次殊死戰鬥,殲敵1000多人,紅七軍也傷亡700餘人,400多傷病員由中共地方黨組織安排轉移到今乳源大橋鎮的鐵龍頭村休整養傷。從此,以鐵龍頭爲中心的這片土地,成了血與火相交織的紅色赤土。
在中共地下黨的領導下,一場爲救護紅七軍傷病員的反“圍剿”戰鬥在這裏打響。一個當地村民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换來紅七軍傷病員安全的可歌可泣的慘烈故事在這裏發生。一場不亞於農民武裝暴動的與國民黨反動軍隊刀槍相見、生死對决的抗争在這裏展開。一部“青山處處埋忠骨”的悲壯史詩在這裏譜寫。一個對黨忠誠、不怕犧牲的中共地下黨員張金泮的英雄故事在這裏演繹。
80多年過去了,這些故事古道知情,青山作证。2018年5月開始,在西京古道紅色資源的調查挖掘中,筆者踏進了挖掘古道紅色文化資源的“尋紅”之路……
青山無處不烽烟
乳源,位於南嶺山脈南麓。南嶺,屬五嶺。一代偉人毛澤東對南嶺的印象極深,他在兩首詩詞中提到了乳源所處的這方土地:一首是《七律·長征》的“五嶺逶迤騰細浪”;另一首是《七律二首·送瘟神》中的“天連五嶺銀鋤落”。南嶺,兩千年西京古道貫通其間,古道上留下了老一輩無産階級革命家的戰鬥足迹和英雄傳奇。
走進當年紅七軍走過的路,那些當年紅七軍留宿過、戰鬥過的村莊和圍樓遺址,被國民黨反動軍隊“圍剿”時槍擊砲轟、兵燹戰火留下的創痕、殘墻斷壁猶存。
救護紅七軍傷病員和反“圍剿”遺址鐵龍頭村
從大橋鎮沿着連接西京古道的瑶山古道往東北行進,8公里處有個村子叫“鐵龍頭”。我們曾多次來到這個村子,找得最多的就是該村老人張鼎華。張鼎華已87歲了,身體很好,也很健談。鐵龍頭村的歷史和1931年爲救護紅七軍進行的反“圍剿”故事,在他的回憶中能够使人感受到當年戰鬥驚心動魄的激烈場面。張鼎華老人每次接受我們的采訪,都會講到“鐵龍頭”村的來歷:因村東南山上有礦藏,傳説是村子之鐵骨龍脈,村居“龍頭”而得名。他説:“88年前 ,國民黨説我們村‘窩藏紅匪’,是鐵血赤土,要剿滅我們!”他帶領我們在殘破的古村裏穿門過巷,尋找當年爲救護紅七軍兩次反“圍剿”時留下的痕迹。
在村子祠堂左邊的一條檐階,他指着頭上檐栿一條被火燒過的挑樑:“這條挑樑是當年國民黨軍‘圍剿’村子時放火燒村留下的。”在大門坪右邊,一棟古舊的青磚瓦房,瓦檐下的墻壁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窟窿。張鼎華説,這是當年國民黨軍“圍剿”村子時向村子射擊留下的彈痕。青磚瓦房門的旁邊墻壁有一塊1米多寬補過的痕迹,相對前面的圍墻同一個地方也被補過。張鼎華告訴我們,這個補痕是當年國民黨軍的砲彈打穿的大洞:一顆砲彈從對面山上打過來,穿過圍墻後又打穿房屋墻壁,砲彈落在房間裏,還没爆炸,有一人手快,立即用一件爛衣服一蓋並迅速撿了起來丢進尿桶裏。他説:“砲彈浸了尿沾了污才没爆炸,否則的話,那一屋子的人都會被炸死!”我們邊看邊聽,深感這顆砲彈没有爆炸乃是天意。跟着張鼎華老人,我們還察看了當年村民突圍時逃生的水坑,村自衛隊射殺敵砲手的拖角樓和中共地下黨員張金泮犧牲的地方干巽門巷。鐵龍頭這個村子,四面環山,環境偏僻。古村老房子有些已經崩塌,今已很少人居住,顯得一片蒼凉和寂静。然而,這個古村落,當年曾經過戰火洗禮、至今纍累創痕依然歷歷在目。
據鐵龍頭村民張鼎華、張緒勝等的回憶和歷史資料記載, 1931年2月6日(農曆一九三〇年十二月十九日),紅七軍在乳源梅花戰鬥中受傷的400多名傷病員,由地方黨組織護送轉移到鐵龍頭村,交由中共地下黨員、鐵龍頭村民張金泮負責安全救護、傷病醫治等安置事宜。該村當時只有20多户人家,160多口人。紅七軍休整兩天後,能够走動的傷病人員離開村子歸隊,留下44名重傷病員在該村繼續養傷。爲安全起見,張金泮將35名傷病員秘密轉移到地勢隱蔽的曲潭山坳,9名轉移到到角村,安全養傷兩個多月,除兩名重傷員因傷勢過重而犧牲外,42名傷愈歸隊。
紅七軍傷病員在鐵龍頭村養傷期間,1931年3月18日(農曆正月三十日),國民黨反動軍隊會同地方武裝共1000多人,對鐵龍頭進行搜捕“圍剿”,搜山燒嶺。張金泮帶領自衛隊和青壯年村民奮起抗擊,打死敵砲手、機槍手和士兵各一名。在組織村民突圍中, 20多村民遇難,敵人又放火燒燬了全村半數以上民房。11月6日(農曆九月二十七日),國民黨反動軍隊再次“圍剿”鐵龍頭村,張金泮在石頸設伏阻擊敵人,掩護村民撤離,敵人再次燒村。兩次反“圍剿”中,鐵龍頭村民傷亡和被捉走共49人,其中 44人遇難。
在講述這段歷史中,張鼎華和所有在場的人,難以控制悲痛的心情,潸然泪下。深感鐵龍頭村民在中共地下黨員張金泮的領導下,在救護紅七軍傷病員的兩次反抗國民黨强敵的“圍剿”中,面對敵人的瘋狂燒殺,不屈不撓,英勇反擊,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以鋼鐵般的意志和不怕犧牲的大無畏精神,用鮮血和生命保護了紅七軍傷病員的安全實在令人欽佩!望着蒼凉的古村和40多村民遇難處,我心潮起伏,肅然起敬!我想,如能建一座紀念亭,爲救護紅七軍反“圍剿”中遇難者以致紀念,我一定送上一副挽聯: “鐵血紅心四十忠魂垂千古,龍吟傲骨三一浩氣壯山河”。以慰“鐵龍”頭村“三一”年爲救護紅七軍傷病員在反“圍剿”中不幸遇難的“四十四”位村民的在天之靈。
再説在曲潭山坳養傷痊癒人員歸隊,鐵龍頭87歲村民張鼎華肯定地説:“到角村民張順跟我説過,當時他曾經參加過護送,是張金泮安排他和必背南坑的瑶胞趙志田、趙志林,還有鄧安德去送的,分批先到南坑,化裝成瑶胞走的。”我們來到必背南坑瑶寨,在趙志林兒子趙才利(56歲)的引領下,來到他家的老房子,南坑一村一棟泥磚房,30多平方米。趙才利説:“父親在世時講過,伯父(趙志田)和父親(趙志林)當年就安排紅七軍在家裏的這間房住宿,當時向好幾户人家借米,解决他們喫飯問題。我父親見黄連長傷口還没全好,就上山找來草藥,舂爛敷他的傷口。他們走之前,伯父在别人家裏找了一些破衣服、破頭巾和背袋,縫補好給紅軍穿,化裝成瑶胞。”趙才利帶我們看了他父親舂草藥給紅軍敷傷的石舂臼,今還存放在這間房的門角邊。
紅七軍休整療傷處到角圍樓遺址
在通往鐵龍頭途中,有一處天然温泉,古時候叫“温湯”,也叫“古道温泉”,現在被開發成“藍山源嶺南東方温泉酒店”。與酒店隔河相望有個村子叫“到角村”。跟着該村村民張金生來到村前,遠遠就可以望見凌亂的新房建築後面,長着一撮鬱鬱葱葱的參天大樹。張金生説:這是從一座圍樓遺址裏生長出來的,其中有四棵是柏樹,樹齡87年。
張金生告訴我們説:聽他爺爺説,1931年2月,紅七軍在乳源梅花打了一個大仗,傷員很多,大部分受傷人員轉移到鐵龍頭村,有一支小隊經崗頭來到到角村,後又從鐵龍頭轉來九位傷員,在到角村休整養傷,住在村子三層圍樓裏,鐵龍頭村的張金泮和本村的張順等經常和這些紅軍聯絡。過了春節,二月初,到角村就遭到國民黨軍的搜捕“圍剿”,幸虧村民和紅七軍提前撤離上山了,否則紅七軍會很危險。國民黨軍没抓到紅軍,便一把火燒燬了圍樓和到角、田心兩個村子,打死到角村民一人。這座紅七軍住過的古圍樓被國民黨軍燒燬後的第二年,村民在圍樓遺址種了四棵柏樹。此時我才明白,爲何他將圍樓遺址裏四棵柏樹的樹齡記得如此清楚。張金生還説,聽他爺爺説,這圍樓遺址裏還埋藏着一門砲。
筆者詳細察看了這座當年紅七軍住了一個多月的圍樓遺址,現存石墻長寬均16米,面積260平方米左右。圍樓四周整塊大石磚砌築成的堅固石墻、石門等保存完好,石磚墻基東邊離地面高3米多。
在與張金生父親張宗榮(82歲)的交談中,他回憶説:他父親張文禮曾跟紅七軍學過騎馬,紅七軍在到角村休整期間,常常給村民講窮人要推翻土豪劣紳,要鬧革命、翻身求解放,還教年輕人學騎馬。他説:“我父親(張文禮)當時14歲,跟紅七軍通訊員舒啓湖學騎馬時,從馬上跌下來,右手無名指骨折,紅七軍給他治傷,送了一塊布包傷口並用來作吊手帶。”
我們兩次叫張金生找找這塊布,終於在他家老房子他爺爺遺留的老木箱裏找到了。布爲傳統手工織成的粗麻布,長60厘米,寬46厘米,有一邊殘破。
“樹下烽烟圍樓破,時人莫忘寇當年”。一塊紅軍粗布,一座圍樓遺址,一撮蒼翠的柏樹,記載着一段鮮爲人知的紅色故事。
紅七軍擊退土匪偷襲處:崗頭大屋圍樓遺址
每逢清明節,崗頭大屋村就會有一些人來到一座圍樓遺址,向着圍樓石門,焚香點燭,燒紙上供,祭拜祖先。按理,祭拜祖先應到祖先墳前才對,爲何會到此圍樓遺址?聽説,當年崗頭大屋村民曾將這圍樓給紅七軍住過,國民黨軍爲此血洗圍樓,十幾位村民葬身於此。
筆者多次踏進崗頭,走訪崗頭大屋及附近村莊村民,據大屋村民陳梓洪(70歲)、陳梓通(67歲)、陳太清(63歲)等講述,圍樓遺址掩埋着他們村十多位先人的屍骨。
他們回憶父輩傳下來的故事:1931年2月,紅七軍在乳源北部梅花大戰後,部分傷員經西京古道南下往鐵龍頭,有一支十多人的小隊,可能因地形不熟走錯了路,來到了崗頭大屋村。村民聽説紅軍是窮人自己的隊伍,就接待了他們,讓他們住在圍樓裏,並捐來糧食蔬菜,做飯給他們吃,還叫來本村土醫生陳仙禄爲他們療傷。
當晚,有一股流竄土匪得知有十多位紅軍住在圍樓裏,企圖偷襲紅軍奪取槍支。大屋村民出動自衛隊保護和配合紅七軍擊退了前來偷襲的土匪。交戰中,有一位紅軍戰士受重傷。第二天,由大屋村民帶路,護送這十多名紅七軍轉移到了到角村。1931年2月15日(農曆一九三〇年十二月廿八日),囯民黨當局以大屋村“窩藏紅匪”爲由,派出幾十人的武裝隊伍進犯該村,大屋村民憑藉堅固的圍樓武裝抗擊,打死了敵營長 ,打退了敵人的進攻。3月21日(農曆一九三一年二月初三日),國民黨軍100多人向大屋村撲來。村自衛隊和未疏散撤離出去的村民十多人全部進入圍樓準備迎戰,敵人用迫擊砲摧毁了圍樓。隨着圍樓倒塌、起火,圍樓裏的人全部遇難。於此同時,敵人還燒燬了大屋村、大栗樹下村等村子,殺害村民十多人。
這座圍樓位於大屋村前右側,長寬均27米,樓門向南,現存大青石砌的墻基1米多高,圍樓石雕拱門還有精美圖案。陳梓洪説:當時在圍樓裏挖出來一些屍體,被燒得難以辨認。他的曾祖父曾祖母也在其中,是靠身上帶的鎖匙才辨認出來。後來,在圍樓裏遇難的其親屬及其後人就只能來圍樓祭拜。
香菸裊裊,寄託着人們對先人的無限哀思。一段軍民共同擊潰土匪和國民黨反動派給崗頭村民造成的悲慘歷史,隨着香火的延傳,人們將永遠不會忘記。
紅七軍傷病員養傷處曲潭山坳遺址
曲潭山坳,距鐵龍頭村約3公里,位於大橋河中下游。此處四周巉崖陡壁,山高林密,地勢非常偏僻隱蔽。山下河道彎曲,水急潭深,當地人稱這裏叫曲潭。20世紀80年代,筆者在文物普查時就兩次到過曲潭。每次都是鐵龍頭村民張鼎華帶路,是從一條山間小路通往曲潭的。這裏當時有一小片水田,有一塊曬坪。張鼎華説:這裏原是鐵龍頭村的一處調耕點(離村子較遠的耕作點),遠離村子。來到這裏,給人的感覺是陰森恐怖,除了偶爾聽到被驚嚇的鳥叫猄嚎,就是一些奇怪的蛙聲蟲鳴。張鼎華介紹説,1931年紅七軍到鐵龍頭村時他才出世。他是台山人,五歲時被賣到鐵龍頭村。從那時起,就經常聽大人們偷偷説紅七軍來我們村的一些事。十五六歲時,有一年清明節去採小竹笋,看見到角村的張順(别名林子頭)背着竹簍往曲潭方向走去,就在後面跟着,一直跟到曲潭。見他在亂石頭砌築的兩個墳堆前放下竹簍,拿開面層的猪草,取出竹簍底下藏着的糍粑、豆腐等食物以及紙錢和香燭,在墳前祭拜。張鼎華説:“張順見我跟過來,祭拜完就叫我一起‘對酒’吃糍粑、豆腐。他告訴我,這兩個墳埋的是兩位紅軍,一位是姓唐的連長,一位是戰士,是1931年2月至4月間,30多位紅七軍傷病員在這裏養傷,因傷重没治好犧牲的,他們都是好人。”從此,每年清明節張鼎華也來祭拜,直到現在。張鼎華指着紅七軍墳墓對面一塊青草地,説張順告訴他那塊草坪就是當年搭了兩間茅棚,給紅七軍傷病員養傷住了兩個多月的地方。筆者仗量了一下,遺址80多平方米,除了青草,已找不到任何痕迹。筆者這次來這個地方,却是非常的艱難,山間小路已不能走了,從河裏淺水處蹚水過河,再劈開荆棘,一步一步爬着跪着走,曲潭山坳今已一片荒蕪。站在荆棘叢中,環望四周,青山依舊,山上的杜鵑花在緑葉叢中顯得特别艷麗。
時光流逝,紅七軍傷病員在這裏安全隱蔽養傷的痕迹已難以找到,但那段紅色歷史,却如山上盛開的杜鵑,點綴着這塊光榮的土地。
80多年前的紅色故事,滋潤着紅色杜鵑冬去春來花又開。我情不自禁地吟詩一首,以資紀念。
半嶺青枝半嶺紅,夕陽輝映醉東風。
紅色滋潤杜鵑種,歲歲花開唱英雄。
鐵龍頭第二次反“圍剿”和石頸阻擊戰遺址
石頸,是西京古道連接瑶山古道鐵龍頭段其中的一個小地名。鐵龍頭段古道,由西向東,過了馬子嶺陳家的水口排拱橋,道路沿着大橋河西面山順流而下,古道在半山陡峭的崖壁延伸。這條路,是大橋連接鐵龍頭村的唯一通道,也是當年部分紅七軍走過的路。筆者走這條路多次,特别是石頸,古道經過陡壁彎溝,上面是千層懸崖,下面是萬丈深淵,是一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危徑。當地人以此處山路奇險,自古稱之“石頸”。在這次古道紅色文化資源挖掘中,鐵龍頭村民張鼎華等對石頸阻擊戰口述能詳。
他們回憶説:農曆一九三○年十二月,因紅七軍400多傷病員轉移到鐵龍頭村三天和44名重傷病員養傷兩個多月的後勤供給之需,借了鄰村大户人家不少錢糧,張金泮認爲,“既然是借,那就要還”。但是拿什麽還?於是心生一計,在自衛隊員中挑選出十多個人,化裝成國民黨正規軍,全副武裝,以檢查地方民團爲由,來到了稱霸一方、魚肉百姓的地方民團團長黄金龍的駐地湖洞(今樂昌市大源鎮轄),受到黄金龍父子的熱情款待。酒足飯飽之後,張金泮等將黄金龍父子誘騙出村外,綁架回鐵龍頭村,關在鐵龍頭村東南地名叫三角坑山上的一個山洞裏,要黄金龍寫信出4000白銀才放人。爲了保命,黄金龍只得依從。4000白銀到手後,張金泮爲防止黄金龍父子回去後拉他的民團前來報復,同時也覺得4000白銀少了點。於是只放了他兒子,把黄金龍依舊扣下。黄金龍兒子脱身後,並未回家,而是立即向國民黨當地政府告發了張金泮不但“窩藏紅匪”,而且“綁架民團團長”“敲詐勒索”等“犯罪事實”。
1931年11月6日(農曆九月二十七日),國民黨軍又以鐵龍頭村救護紅七軍傷病員“窩藏紅匪”“綁架勒索”等罪名,再次舉兵“圍剿”。中共地下黨員、鐵龍頭村民張金泮得到密報,立即帶領村自衛隊做好反“圍剿”戰鬥準備,在通往鐵龍頭的古道危徑“石頸”堆石設障,設伏阻擊敵人。戰鬥中,擊斃敵兵五六名,贏得了時間,使大部分村民安全撤離了村子。筆者在1985年文物調查時,曾在今大橋鎮醫院後面的路邊,發現一塊墓碑,碑中刻有文字,尚可辨認的有:“民國……戰陣亡將士……”等字樣,殘碑還可見刻有九個姓名,其中可能就有在“圍剿”鐵龍頭村的戰鬥中,被村自衛隊擊斃的國民黨士兵。
石頸,古道雖被新開公路時毁掉,可“石頸”之名和“反圍剿”“阻擊戰”之詞已經融爲一體,成爲一個永遠不可磨滅的紅色印記。
槍口之下救紅軍之處:坳下古道紅軍路遺址
西京古道是紅七軍粤北“轉戰之道”,今存較爲完好的古道紅軍路遺址段落多處,發生在古道上的故事多數不爲人知。
位於乳源大橋鎮麻竹頭新屋村與馬子嶺陳家之間的“坳下古道紅軍路遺址”,80多年前,村民槍口之下救紅軍的驚險一幕就發生在這裏。
筆者是麻竹頭新屋村人,從小聽老年人講述,紅軍經過我們村時,來我村收租谷的地主家丁準備襲擊紅軍,我村村民拼死相救。我讀小學五年級(1966年)時,要寫作文,我伯父是槍口救紅軍的當事人,就請他爲我們講述是怎樣槍口之下救紅軍的?
當時村裏有一群孩子來聽,記得伯父非常認真:“……我20歲那年(伯父生於1911年,1931年紅七軍經過我村時他剛好20歲)冬天,有一支軍隊沿東京洞石階路經倉背、石山下到我們村,走村後坳下石壁古路上山。這些兵好像都掛了花,走得很散,走在前面的已經上了坳頂,後面有兩個人還在山脚下。當時是過年前(春節前夕),幾個地主家丁到我村收租谷,見山下只有兩名傷兵,説要去‘煲’掉(打殺掉)。家丁有兩條槍,當時我們三四個後生仔(青年人)不顧一切拼命攔住,擋在他們的槍口前面,無論如何也不讓向兩名傷兵開槍。地主家丁大聲喝道:‘他們是共匪,與你們有什麽關係!’我就説:‘你們要是開了槍,軍隊會認爲是我們村打的,那我們村必遭大禍!再説,人家又没有擾亂我們!’地主家丁見我們本村人擋住槍口,不敢開槍。眼看傷兵越走越遠,我們就連推帶搡將地主家丁擁進屋去。就這樣,那兩個傷兵才没受到傷害。後來聽説,這些兵是紅七軍,在梅花打了大仗,是去鐵龍頭的。”
伯父講這段經歷時,大義凛然。他説當時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他勇氣十足地説:“料定地主家丁也不敢向我們開槍!”我真爲我的父輩們感到驕傲。雖然他們一時想到的是如果地主家丁開了槍“我們村必遭大禍”。但是,“那兩個傷兵才没受到傷害”,紅七軍没有造成無謂的犧牲才是最令人欣慰的結果。這個“槍口之下救紅軍”的真實故事,也充分説明瞭人民群衆的淳檏善良、機智和勇敢。
紅七軍搶渡武江楊溪渡口戰鬥遺址
楊溪渡口,是紅七軍“梅花血戰”之後第三天搶渡武江戰鬥的渡口,位於乳源桂頭鎮楊溪。武江河自北南流,河面寬一二百米,水流湍急。
來到楊溪渡口,聽當地老人説:“楊溪河自古無橋,來往兩岸全靠船渡。”他們説:“老人們傳講,紅軍來的那一年,楊溪均村漁民温炳招、王杞鳳在渡口撑船,船不大,紅軍還没有過完,國民黨軍隊就在東岸河邊堵住了渡口。”
莫文驊在《回憶紅七軍》裏記載:1931年2月5日,紅七軍在楊溪搶渡武江河。鄧小平、李明瑞率領紅七軍五十五團和五十八團一個連渡過江後,前來圍堵紅七軍的國民黨軍陸續趕到,攔截紅七軍過江。過了江的部隊立即搶佔武江東岸高地,鄧小平登上靠河邊的觀音山高地指揮戰鬥。
楊溪河東岸,靠河邊比較高的小山在東岸村南,老均村對面。東岸村民告訴我們,這座山就叫觀音山。我們從山脚爬上山頂,山坡不陡,也不高。觀音山東面是韶關至樂昌公路和高山,西面山脚就是武江河,北面是東岸村。觀音山頂視野開闊,環視四周一覽無餘。當年,鄧小平率領“過河的部隊正在觀音山高地一帶咬住敵人”,掩護未過河的部隊過江,是充分佔據了河邊的有利地形。但由於敵人人多勢衆而且武器精良,封鎖了江心,不少搶渡的戰士一個個中彈犧牲掉入江中,張雲逸軍長立即下令停止渡江。
據《浴血萬裏紅七軍》記載:楊溪搶渡武江戰鬥,紅七軍傷亡100多人,犧牲七八十人。“槍聲、砲聲、手榴彈的爆炸聲連成一片。李明瑞、馮達飛帶着突擊連不顧一切地向前猛冲,也就在敵人合圍圈尚未合攏之際,紅七軍打開了一條血路,李明瑞冲出去了,張翼和突擊連全部冲出去了,過河的大部分指戰員都冲出了敵人的包圍圈,鄧小平和後續部隊也跟着往前冲。這時,敵人四面圍攏上來,情况萬分危急。‘跟我打回去,無論如何要把鄧政委他們接出來!’李明瑞帶着十名戰士和幾名機槍手重新殺了回來,將被敵人卡住的鄧小平和團長張翼接出了重圍。敵人没有窮追,而紅七軍過河的指戰員已有七八十名戰士犧牲在樂昌河北岸地區。”
紅七軍搶渡武江楊溪渡口東岸,歷經80多年的滄桑歲月,遺址留存至今的,除了古代竪立刻有“南無阿彌陀佛”字樣的護佑人們過渡平安吉祥的圓頭方柱石還静静守望在河邊,再有就是河岸碼頭上方一間清代建築的青磚屋門和江邊曾見证砲火硝烟的百年古樹,巍然屹立的河岸觀音山和滔滔南流的武江河水。
半崗嶺瑶寨紅七軍宿營遺址
楊溪幾位老人告訴我們:“聽當時撑船的温炳招説過,還有好多人没有過河,連夜往必背瑶山去了。”
1931年2月5日,張雲逸軍長率領在搶渡武江時未能過江的700多紅七軍將士,由半崗嶺瑶民鄧安德當向導,後撤退到半崗嶺瑶寨宿營。
沿着當年紅七軍走過的路,我們來到必背鎮王茶村委的半崗嶺瑶寨。半崗嶺在瑶山高山頂上,何止“半崗”!這裏我來過好幾次了,采訪過好幾位80多歲的老瑶胞,他(她)們告訴我説:“以前常聽老人講,80多年前,即將過年前的一個夜晚,來了好多兵,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到横溪去了。後來聽説是紅七軍,在梅花打了大仗,經楊溪過河又被國民黨攔住,有很多人没有過,就來到了半崗嶺,軍長就住在本村鄧安德家裏。”
半崗嶺,山高嶺陡,樹大林密。站在張雲逸軍長曾經住過的地方,凝望四周,80多年前紅七軍在寒風刺骨的夜晚摸黑來到這裏的情景仿佛就出現在眼前。今日半崗嶺瑶寨與80多年前相比起了很大的變化,但“紅七軍途經半崗嶺,700多將士在這裏宿營,張雲逸軍長曾在這裏住過”的紅色故事却深深刻印在這裏,在半崗嶺瑶胞中代代相傳。
横溪紅七軍宿營遺址
本想沿着當年紅軍走過的路,從半崗嶺步行去横溪,但由於古路已荒廢,只能乘車繞回必背鎮再到横溪。横溪,當年紅七軍曾經在這裏宿營休整,今天已是碧波盪漾的“横溪水庫”。1931年,紅七軍在下灣、溪頭村宿營的村址,已淹没在這茫茫水域之中。下灣村老人説:“當年紅軍來到下灣村,很公道,買條紅薯都給錢。”“國民黨得知下灣村住過紅軍,要來抓人,過年後全村人白天都逃到山上藏起來。有一天國民黨軍隊真的來了,没抓到人,搶走了不少東西,還燒了一些房子。”曾任必背鎮黨委書記的葉志全(65歲)説:“聽老人們講述,農曆一九三〇年過年前幾天,紅七軍幾百人從瑶山來到横溪,有的住溪頭,有的住下灣。當晚軍長要找一些人瞭解情况。有一位特别膽小怕事的吴姓人,聽説有軍隊來了,還要找他瞭解情况,嚇得當場瀨尿(尿褲子)。”板泉村民莫國華也跟我們談起當年紅七軍過横溪一些事,他説:“聽上輩人講,當年紅七軍經横溪東面的龍溝嶺來到横溪,住在下灣、溪頭兩個村裏。走的時候由下灣村民餘斌山帶路,部隊經我們板泉村翻越寒古嶺往湖洞方向走。老人們還説,紅軍來到下灣,第二天晚上張軍長會見了鐵龍頭的張金泮,還送了一批槍和一匹馬給他。小年夜前兩天,住在鐵龍頭的紅軍也從我們板泉村上寒古嶺往湖洞方向去的”。
横溪下灣,已從陸地變成水庫。緑色的湖水,將永遠傳頌着張雲逸軍長率領700多紅七軍在這裏宿營休整的紅色故事。
青山處處埋忠骨
仲夏五月,西京古道石階路兩邊一片翠緑。路中的石室古亭在青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意藴蒼遠。這條千年古道就是中國工農紅軍第七軍1931年2月從湖南宜章逕口進入乳源梅花和“梅花血戰”後,400多傷病員南撤鐵龍頭時走過的路。筆者一次次走進古道,走進沿途村莊,以當地村民所提供的一鱗半瓜零碎記憶等蛛絲馬迹爲綫索,順藤摸瓜,步步深入,在村民的向導下,憑弔了一個個長眠地下、鮮爲人知的紅七軍無名烈士墓。
曲潭紅七軍二烈士原墓
曲潭是1931年紅七軍30多名傷病員隱蔽養傷的地方,相距鐵龍頭村約3公里,山高路險,非常偏僻,筆者曾三次來過這裏。前兩次是由鐵龍頭村民張鼎華(87歲)做向導,當他指着并排兩個不起眼的亂石堆成的墳墓,説:“這就是紅軍烈士墓。”聽説是“紅軍烈士墓”,令我肅然起敬,肅立墓前,致禮默哀。墓坐東北向西南。張鼎華説:墓的前方叫燈盞窩山,後爲曲潭山,右邊是大橋河段的曲潭。他回憶説:據當年當事人張順(到角村人)講,這兩位紅七軍烈士是1931年30多名紅七軍傷病員在這裏養傷時,因傷勢過重不治犧牲的。犧牲後,張金泮還買來棺木給他們下葬。2003年5月,横溪水庫蓄水,爲防水淹,村民張能輝等將二烈士骸骨洗撿移葬高處。2009年9月,修築了墓面,立有墓碑。2018年冬,鐵龍頭村民自發捐款,將二烈士骸骨遷回村邊的古道邊安葬。
兩條年輕的生命,静静長眠异鄉。
東京洞楊家坳紅七軍某烈士墓
在東京洞古道邊的紅七軍無名烈士墓,是村民蔡良天帶的路,順着東京洞古道,走到紅七軍烈士墓地,蔡良天告訴我們,這裏地名叫楊家坳中窩,海拔約680米。他領我們來到一個大石壁前,指着有幾塊亂石的土堆,説:“這就是紅七軍烈士的墓。”只見墓前插着未燃盡的香和蠟燭,我們首先站在墓前三鞠躬。
墓坐西北向東南,距古道十多米。調查中聽東京洞村民蔡炳昌(93歲 )、蔡炳烈(7 1歲)、蔡良天(53歲)等的叙述,説老人們曾經講過,1931年2月2日,紅七軍在乳源北部梅花(1952年劃樂昌)打了大仗後,傷病員南撤去鐵龍頭,有部分經西京古道南下,其中有幾十人從下莊楊家坳走東京洞古道,到東京洞村時在村門口田停下來休息,告訴村民説,他們是紅軍。他們没有進村,村民煮了兩鍋飯給他們吃。吃完在村門口田過了一夜就走了。第二天,蔡炳烈的爺爺蔡維禮到中窩砍柴,發現有幾個帶傷的士兵藏在中窩半山一個叫“逍梨岩”的山洞裏,有一位帶着一把護環短刀的説是連長,還有一匹馬。蔡維禮於是每天從家裏拿出一些紅薯等食物送到山洞給紅軍吃,紅軍每天給他一塊大洋。幾天後,蔡維禮送飯還没來到山洞,見路上有人的骨頭,一時嚇壞了,立刻跑回村叫上幾個人,近前仔細看時,疑似被老虎啃咬了。不遠處,那位紅軍連長的護環短刀也在地上,方知這個被老虎咬殺的是紅軍連長。蔡良天説:“我的伯叔公蔡維禮將紅軍連長的屍骨收拾埋在中窩劈山脚的石壁下。從那時起,每年清明節都來祭拜……”聽着聽着,凝望着這亂石墳堆,“英雄埋骨在青山,眼望墳堆泪欲潸”之感油然而生,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之後,我又兩次到過這個墓地,發現於2018年冬,東京洞村民慷慨捐資,爲烈士修了墓,立了碑。
離開紅軍墓,我們艱難地攀上了墓西北面半山的逍梨岩,岩洞口有20多米寬,洞前稍平,洞裏一直向下。蔡良天説:此洞深不可測,他們小時候就聽老人説過,這洞住過紅軍。他説:小時候他們經常爬上這個洞玩耍,還撿到過一件鐵器,像是槍的部件,説有可能是當年紅軍的遺物。他們村後來就習以爲常叫這個洞爲“紅軍岩”。
對他們説到的紅軍的遺物,我們進行了追踪。但在岩洞撿到那件鐵器早已遺失。關於紅軍連長的那把護環短刀,我們找到了蔡炳烈。他説:他爺爺蔡維禮當時埋葬紅軍連長後,把刀撿回了家裏,放在私廳樓,80多年了,不知還在不在。我們一定要他找找,結果非常幸運,刀找到了。護環短刀爲鐵質,刀把套木抓手,抓手處有護環。刀身47厘米,中寬6.5厘米,刀把13厘米,全長60厘米,保存完好。多麽珍貴的文物啊!我們叮囑蔡炳烈老人:一定要把刀保護好,最好捐獻給博物館珍藏。
園子背紅七軍烈士掩埋點
和筆者一起搞調查的退休老幹部黄學員同志,是岩口村委會虎頭岩村人,虎頭岩離園子背相隔不到3公里。他70歲了,從小聽他外婆多次説過,1931年,紅七軍在乳源北部梅花打仗後,有一部分途經園子背去鐵龍頭村。一位受了重傷的紅軍戰士行至園子背時,傷重不能再走,躺在四方丘的禾草堆旁邊。時值隆冬,飢寒交迫。當時有村民去看過他,問他叫什麽名字?那位紅軍説他叫“紅七軍”。第二天,發現這位紅七軍戰士已經犧牲,年齡20歲左右。當時有園子背的村民,還有中洞村叫餘永遠的村民將這位紅七軍戰士的遺體抬到茶籽坪口的地裏挖坑掩埋。
筆者多次與黄學員同志到園子背調查,找園子背村民餘席榮(65歲)和村長帶路,找到了那塊叫四方丘的稻田。餘席榮説四方丘面上就叫茶籽坪口。這裏原有古道,石階路面還保存完好。村長告訴我們,茶籽坪口這幾塊地是今乳源縣法院退休幹部餘雲清(70歲)家的。根據綫索,我們找到了餘雲清,他説:他爺爺、父親都説他家這塊地埋着一位紅軍。由餘雲清帶路,找到了茶籽坪口這塊地,確認了掩埋紅七軍戰士的確切位置。但因多年没有耕種,地里長出了數米高的杉木,荆棘叢生。
茶籽坪口的這段古道,南不到1公里就是三德祠。古廟建於明代,門前就是北經園子背通梅花,南經中洞通鐵龍頭的西京古道支綫。園子背村民餘席榮説,三德祠後山自紅軍在廟裏住過以後,被人挖過很多次,説是紅軍埋有東西。他説:“一直在傳,説是1931年紅七軍從梅花往乳源大橋鎮鐵龍頭轉移,其中一部分途經園子背。來到三德祠時,在古廟暫作休息,當時還找來一些當地群衆瞭解情况。之後,風傳三德祠住過紅軍,軍隊離開時在廟後山埋有東西(錢)。”
紅七軍在廟後山埋有東西可能純屬傳説,犧牲在四方丘的紅七軍烈士,寶貴的生命却永遠留在了這裏。他没有留下姓名,没有留下家鄉地址,死後没有墳墓,他的埋骨之處鮮爲人知。面對這片土地,我沉默了……縷縷秋風,訴不盡對革命先烈的無限敬仰和緬懷;陣陣松濤,述不完對英雄烈士的無盡哀思。青山偉岸,如永生的戰士。“烈士雖無名,血染紅旗飄永遠;英雄死有節,埋骨青山氣長存”。
2018年冬,大橋客家鄉賢和園子背村民將烈士骸骨洗撿,移葬到三德祠古廟南面,爲烈士修了墓,立了碑。
到角紅七軍某烈士墓
到角村在大橋鎮岩口村委會東約1公里,與今藍山源嶺南東方温泉酒店隔河相望。筆者老家叫麻竹頭,與到角村相距約2公里,小時候聽老人們説,到角村住過紅軍,還被國民黨軍隊因“窩藏紅匪”燒了村子,打死一人。小時候還聽伯父他們説,到角村的廟山下埋着一位紅軍,我們經常去到角對面的温湯泡温泉,當經過廟山下時確實有點害怕。廟山下紅七軍烈士墓在什麽位置我不清楚,是這次在該村村民張宗榮(82歲)、張金生(61歲)、張榮華(53歲)等的帶領下找到的。墓在到角村廟山下古道西邊,因這裏長有大片的桂花樹,所以也稱桂花林。到角古道石階路南北向穿越桂花林沿河邊延伸。張金生帶我們來到烈士墓前,只見五六塊散石壘在一起,散石後有兩米多長隆起的土埂。張金生説:村中老人都清楚,80多年前,紅七軍在乳源梅花開戰後,其中一個小隊經西京古道至大橋,又到了崗頭村,在崗頭遭到土匪襲擊,一士兵受傷後來到到角村治傷,因傷重而犧牲,埋於廟山下,每年清明節村民都來祭拜。如今,大橋客家鄉賢和到角村民將烈士骸骨洗撿,移葬到圍樓遺址南邊,爲烈士重修了墳墓,立了墓碑。烈士墓前,遠處有一座筆架山,後有蒼翠的古柏,墓碑挽聯意味深長:“翠柏凝春訴當年硝烟烽火,筆山屹立抒英雄浩氣長存”。
這位紅軍烈士在桂花林中長眠了80多個春秋,花謝花落,烈士英武的臉龐仿佛青春依舊。如今硝烟已散,但砥礪人心的“紅軍精神”却如常開不敗的桂花,香飄永遠!
馬子嶺陳家水口排牛迹湖紅七軍某烈士掩埋點
馬子嶺陳家水口排牛迹湖紅七軍無名烈士掩埋點,在大橋鎮岩口村委會馬子嶺陳家村水口排石拱橋頭。所謂牛迹湖,即牛經常行走同一個地方踩成的土坑。
牛迹湖這個紅七軍烈士掩埋點,是在到角村調查時,由到角村民張宗榮、張金生等提供綫索,再根據鐵龍頭張鼎華等的回憶找到的。張金生説,聽老人傳講,當時在到角村養傷的紅七軍傷員,在抬往鐵龍頭村途中有一位犧牲,就地掩埋在馬子嶺陳家村水口排石拱橋頭牛迹湖。2018年,大橋客家鄉賢在通往鐵龍頭的公路馬子嶺陳家水口排橋頭路邊,爲烈士修了墓,立了墓碑。按照當地風俗,請師爺在其犧牲地贖回陰魂,安靈予墓。之後,根據馬子嶺陳家陳昌凱(68歲)等提供的綫索:“在橋頭牛迹湖的這位紅軍烈士,後來移到了往鐵龍頭方向距牛迹湖三四百米的地方的路面上埋葬,有墳頭(墳墓)。以前跟老人們經過這裏時,老人常説這裏埋着一個‘共産’。”己知其確切的埋葬點,馬子嶺陳家村民又進行了遺骨洗撿,將骸骨葬入墓中。
不難想象,1931年2月2日,紅七軍在梅花戰場上剛撤下來的將士,爲擺脱敵人的圍追,連夜分兵南撤。其中400多傷病員在無醫無藥、傷病交加、飢寒交迫的寒夜裏急行軍,有多少重傷員在途中犧牲,就地掩埋,不爲人知。如掩埋在馬子嶺陳家水口排牛迹湖這樣的紅七軍烈士,在行軍途中犧牲,旁邊有一個牛踩出來的土坑,就地掩埋在土坑裏。像這種情况不知還有多少?他們,只有青山作证,與青山永存。他們,爲了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生作人杰有志革命,死爲鬼雄無須留名”。
中莊紅七軍某烈士埋葬點
中莊古道邊的紅七軍某烈士埋葬點,位於大橋鎮柯樹下村委會中莊自然村東面山脚下古道邊田垌,古道保存約300米,與楊家坳的東京洞古道相連接,石板路面保存較好。
這裏原地名叫“楊家坪”,後來叫出了一個奇怪的名字“馬食水”。中莊村民張化賤(55歲)説:“關於‘馬食水’,柯樹下、中莊、下莊所有人無所不知,聽老年人講,以前一講‘馬食水’,人們都覺得害怕,特别是婦女,割柴割草一個人都不敢來這個地方。因爲當年有一位紅軍在這裏下馬牽馬飲過水,犧牲並埋在這裏。久而久之,大家叫慣了,就一直把這裏叫‘馬食水’。”
“馬食水”這個紅七軍烈士掩埋點,也是中莊村民張化賤最先提供的綫索,再經張悦新(73歲)、餘席榮(65歲)等多人的回憶説,聽老人們講,掩埋點有“三塊石”作墳頭。張化賤是當地一位捕獵能手,他熟悉當地山情,知道“三塊石”的具體位置。他説:老人講過,紅軍當年在梅花打了大仗,傷員很多,有部分經西京古道南下,其中有幾十人走中莊古道經楊家坳、東京洞去鐵龍頭。有一位騎有一匹馬的軍人,行至中莊對面田垌有分水石的地方,下馬牽馬喫水,因帶傷上不了馬了,就爬到水井旁邊的石岩裏躺在石搭下,當晚馬又被人牽走了。中莊有一個姓賴的婦女(寡婦),見帶傷的紅軍躺在寒冷冰凍的石搭下,於心不忍,曾爲這位紅軍傷員送吃。没幾天,這位紅軍犧牲了,村民將其遺體就地掩埋,埋骨的地方堆有三塊石頭作爲墳頭石,所以“三塊石”就是該紅七軍烈士埋骨地的標誌。張化賤爲我們帶路,扒開草叢,劈開荆棘,找到了“三塊石”。三塊石被青苔包裹,静静地躺在荆棘叢中。如果不是知情人帶路,又有誰會知道,這“馬食水”的三塊石下,一位英雄的紅七軍烈士,“忠骨長埋馬食水,碧血永留楊家山”。當筆者再次前往瞻仰這位紅七軍烈士墓地時,大橋客家鄉賢已爲烈士修了墳墓,還立了墓碑。
青山千古慰忠魂
歷時一年之久的探尋古道紅色文化之路,筆者跋山涉水,揮泪流汗,瞻仰戰鬥遺址、烈士孤墳,聆聽青山作证、歷史訴説。努力在青山緑水間,去尋找哪些很久不被人提起的英烈的最後歸宿之處,尋找忠魂埋骨的地方,借此唤起對英雄歷史的記憶,哪些不能忘却的記憶。
一路走來,感受至深。“尋紅”路上,還目睹了有烈士埋葬點的地方,大橋客家鄉賢和村民“幸福不忘黨恩,緬懷革命先烈”,自解私囊爲烈士修墓立碑。這是人民群衆在新時代弘揚革命精神的自覺行爲。
人民不會忘記爲革命流血犧牲的紅七軍烈士,不會忘記爲救護紅七軍傷病員而遇難的80多名群衆。據瞭解,乳源地方政府已計劃在大橋鎮鐵龍頭村活化利用紅七軍傷病員養傷與反“圍剿”遺址,以銘記紅七軍當年南撤大橋途中的艱苦歲月、戰鬥足迹和地方群衆在中國共産黨的領導下,爲救護紅七軍傷病員所進行的不屈不撓、可歌可泣的鬥争歷史,以此更好地緬懷先烈,告慰英靈,發揚傳統,教育後人。
至此,賦詩一首,以表對先烈的緬懷和敬仰。
黄塵古道起硝烟,鐵龍碧血憶當年。
埋骨無須桑梓地,死爲鬼雄不留名。
景仰墳堆山偉岸,憑弔大地水無聲。
浩氣長存昭日月,青山千古慰忠魂!
2019年6月
本文原載《南葉——韶關紅色故事》,韶關日報社,2019年12月出版,第43—4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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