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1月18日電(作者汪毅夫)每個人都經歷過牙牙學語的階段。孩子學講話時奶聲奶氣的、不準確的發音(這在閩南語裏有個親昵的説法,叫“臭奶呆”),給了長輩很多驚喜和快樂。在這個階段裏,孩子接受的示範發音,可能會有一輩子、甚至幾代人的影響;孩子養成的語言上的“童子功”,也可能是有長久影響的。舉例言之,我幼時學的第一種語言是閩南語,接受的示範發音是灰、飛不分,四、十莫辨的標準的閩南腔,如“灰機灰來灰去”(飛機飛來飛去)和“四四四塊錢”(四十四塊錢)之類。現在老了,説話還是這個腔調;在閩南語裏,某些字有文讀(“讀册音”即讀書音)和白讀(説話音)兩種讀音,在特定語境下,某字該用文讀或白讀,自幼習得、從小養成,大致不會弄錯的。
台灣光復初期(1945—1948),許多台胞又一次經歷了牙牙學語的艱難和快樂。當時新聞界、教育界和學術界都清楚地認識到:1945年,不少台胞會講日本話,不少台胞不會講國語,不少台胞不會講台灣方言(主要指閩南語)。根據此一實際情况和國語推行的歷史經驗,由魏建功教授等“語文學術專家”組成的台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制定了以“實行台語復原,從方言比較學習國語”爲要點的“台灣省國語推行運動綱領”,並特地到閩南地區招聘會講閩南語的教師。用魏建功的話説,“從方言比較學習國語”即“用自家學話的方法”而“不用日本人學中國話的方法”;“台語復原”則包括學習“台語”(主要指閩南語)和剔除其中夾帶的日本習慣用語和用語習慣。其時,在台灣學習國語,學習和使用註音字母(或稱註音符號),聽講和學講方言和國語的示範發音都是重要環節。我收藏的《國語對台灣話新歌》、中國閩台緣博物館收藏的《國語廣播教本》(台灣廣播電台編)都是用於聽講和學講國語的註音讀本。當年在台灣廣播電台國語廣播講座做示範發音的齊鐵恨(國語發音)和林良(閩南語發音)很受聽衆追捧。我發現,在《國語廣播教本》第2册裏,有14處將“和”的讀音用註音字母注爲“漢”或“嗨”的讀音:“校長和教員”、“和秘書、會計、統計三室”、“第四科和秘書、會計、督學、編審四室”、“第三科和專員室”、“省轄市和八個縣”、“三等市和四等市”、“大牛和小猫”、“軀幹和四肢”、“胸和腹”、“大腸和小腸”、“上肢和下肢”、“剛才和你説話的是誰”、“男小孩和女小孩”、“表弟和表妹”等。經歷了一代人乃至幾代人,時至今日還有不少台灣同胞將“和”讀成“漢”或者“嗨”。另一方面,當年有不少台胞學台灣方言(主要指閩南語)屬於“半路出家”而非“童子功”,有的人、有的時候會弄錯了文讀和白讀。時迄今日,我們聽某些台胞講閩南語,仍然會時或發覺這個問題。當然,在大陸也有人講閩南語因欠缺“童子功”而文、白不辨。對此,我們有時會善意而親昵地説一句“臭奶呆”。
《國語對台灣話新歌》唱道:“愛咱中華的國語”。台灣光復初期,台胞以極大的熱情和積極性學習國語並復原台灣方言(主要指閩南語),留下了美好的記憶和有趣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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