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5月11日電(作者汪毅夫)古人稱求雨之祭爲雩祭,《説苑》: “大旱則雩祭而請雨”。從本質上説,雩祭屬於迷信活動,它在客觀上全然無力發生抗灾减灾的效應。如《荀子·天論》謂:“雩而雨,何也?曰:無何也,有(猶)不雩而雨也”。然而,雩祭是人類在旱灾的威脅之下發生的儀式行爲,它反映了受灾地區社會成員共有的抗灾减灾的願望。在歷史上,各地雩祭的詳情往往被鄭重其事地記録下來。從閩、台雩祭之某些做法和某些説法裏,我們可以看到閩、台曆史社會的若干情况:人與自然、人與神明、人與社會諸種關係的糾結,閩、台兩地在文化上的聯結,閩台文化同中原文化的關係。兹舉閩、台雩祭的一個情節而言之。
閩、台雩祭往往穿插有喪祭的情節。清道光《建陽縣誌》記:“凡遇亢旱祈求雨澤”,“雨纓素服,詣城隍廟、龍神廟讀祝文行香”,“如遇亢旱太甚,各官步禱行香祭壇,俱穿朝服行禮。餘日各廟行香俱雨纓素服,惟報祭則穿補服。祈雨禁屠,祭壇用牲。各衙門照常辦事,不理刑名,不宴會,不聲砲鼓吹,不鳴金張蓋,相見俱雨纓素服”。雨纓是官員雩祭專用的帽子;而素服則是喪服,《禮記》:“素服,以送終也”。清咸豐年間,劉家謀《海音詩》有詩並注雲:“通泉誰把堰渠開,旱魃如焚總可哀,百面麻旗千面鼓,五街簇簇戴青來(久旱,鄉村人皆入城,手執麻布旗,各書村名,首戴樹葉,擊鼓鳴鉦,數步一拜,呼號之慘,聞者惻然)。這裏也記録了台灣雩祭的喪祭情節:“手執麻布旗”。台灣學者吴槐《鄉俗漫録》(載《台北文物》第五卷第四期)謂:“齊有節婦含冤繫獄,三年不雨。有司悟而出之,請爲禱祝,雨即沛然下,三日足乃止。後十五年天復大旱,有司欲再請之,而婦既卒。乃相計舁其靈位,相率穿孝携杖以從。倏而,黑雲四合,大雨滂沱,旱乃解。後世乞雨者皆仿傚之”。“齊婦含冤,三年不雨”的故事見於晋代干寶的《搜神記》,還見於更早的班固《漢書》。《搜神記》記:“漢時,東海孝婦,養姑甚謹。姑日:‘婦養我勤苦,我已老,何惜餘年,久累年少?’遂自縊死。其女告官雲:‘婦殺我母’。官收係之,拷掠毒治。孝婦不堪苦楚,自誣服之。時於公爲獄吏,曰:‘此婦養姑十餘年,以孝聞徹,必不殺也。’太守不聽。於公争不得理,抱其冤詞,哭於府而去。自後郡中枯旱,三年不雨。後太守至,於公曰:‘孝婦不當死,前太守枉殺之,咎當在此’。太守即時身祭孝婦冢,因表其墓。天立雨,歲大熟”。《漢書》記:“東海孝婦少寡無子,養姑甚謹。姑告鄰人曰:‘孝婦養我勤苦,哀其無子守寡,我老久累丁壯,奈何?’後姑自縊死。姑女告吏:‘婦殺我母’。吏捕孝婦,婦誣服。郡掾於公争之不得,乃抱具獄哭於府上,因辭疾去。郡中枯旱三年。後太守至,殺牛自祭孝婦冢,因表墓。天立大雨,歲熟。郡中以此大敬重於公。”實際上,雩祭裏的喪葬情節,上古時代已有之。《尸子》記:“湯之救旱也,乘素車白馬,着布衣,身嬰白茅,以身爲牲,禱於桑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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