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和少年的漂泊生活,預示着今生浪迹天涯的漂泊生涯。1969年剛剛上小學一年級,迫於生計及當時的政治環境,除父親之外舉家遷往母親的老家湖北謀生。彼時尚年幼,不知别離的涵義。火車將要離站,這才發現父親没有上車。無名的惶恐、孤獨和不舍涌上心頭,不懂克制,不知隱忍,肆無忌憚嚎啕大哭起來。火車起步,爬行,越行越快。月台上的父親越來越小,那份撕心裂肺的苦,充滿了無助和絶望。其後父親每年一次的回家團聚,既帶來了合家團聚的歡欣,更帶來了再次分别的痛楚。仿佛分别是不變的主題。1976母親帶着我和弟弟,撇下插隊的姐姐回到桂林。僅僅兩年,我獨自一人,踏上北上的列車,重返湖北讀書。從此開啓了今生流浪漂泊的生涯。1982年,北上北京工作。1990年懷揣20元美金更遠渡重洋來到美國。
孤懸海外的去國愁緒與無可扼制的年齡增長的交織,對故國文化的認同,回歸感日甚一日。盼望着人生的最後一階段的到來去實現久遠的故國夢。未經思考,傻不啦嘰來到美國,從此踏入了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凄惶日子。做過倉庫,扛過大包,當過司機,跑過運輸,練過攤,倒過車,在天朝不曾吃過的苦,受過的累一股腦地都品嚐了,受用了。1999年混了個微軟工程師的名頭,剛剛有個像樣的飯碗,不到一年就被互聯網泡沫無情地敲碎了。2001年又混了個房屋經紀的名頭,勉强做敲鐘傢伙什兒。在美國混了25載,這才發現在這裏奮鬥也好,挣扎也罷,到了無非是活着。道地的人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終日忙碌,省吃儉用挣來的至多不過是個中産,且萬不可鬆手。臉上爬的,頭上染的,早有了暮年的景致,獨不見那落日的餘暉。幾十載下來,嘴裏説的,口裏吃的,胃裏存的,腦裏想的都還是天朝的老貨,不曾一日或變。只一樣,在夷地的天空下,無法像天朝人那樣生活着。不知不覺中往日何處黄土不埋人的豪情已盪然無存,有的只是日甚一日葉落歸根的期盼。多年來在夷地渾渾噩噩的日子,住的是夷地的屋,走的是夷地的道,吃的是夷地的糧,喝的是夷地的水,倒把我逼回到天朝。青年時不知天高地厚對天朝文化譬如中醫的輕視,走着走着换成了敬畏。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繩,任你走四方,過千山萬水,看够了,玩够了還得歸宗。這或許正是天朝文化的强大之處。
幼年時見多了親人間的離散,成年後見多了朋友、親人間的病痛,生離死别,痛感人生的無力與無奈。我原是一個活得比較認真和沉重的人,四十郎當歲時,也就是不惑和知天命之間,不期然學會了調侃生活。仿佛在一條一成不變的小道上行走了幾十年,一不小心打了個盹,走上了另一道。豁然發現生活原來是可以這樣過的。人這一輩子着實短暫,日子不經過,過了三十歲,時間像流水,攥都攥不住,不期然就過了四,進了五,奔了六……再往下數,再往前看就只剩肝兒顫了。如此短暫的生命,實在没有必要把自己搞得死累,事事都看得那麽重,復加上無比高大的理想和抱負。也實在没有理由不活得輕鬆自在,用你的笑臉面對親人,朋友,同事和周遭的人。愁也一天,笑也一日,何不展顔一笑?雖然多少有些玩世不恭!
2014年12月於舊金山
田間簡歷 (學號787025)
男,漢族,1961年6月29日生於廣西,屬牛。網名:他鄉人。祖籍河南郾城。雜食。無宗教信仰。
17歲前,迫於生計輾轉於廣西、湖北兩地。
1978年入武漢大學中文系。廣西(桂林)考生。
1982年畢業分配至共青團中央辦公廳研究處。
1990年赴美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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