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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關於國安

  102寢室裏,我與國安是睡上下鋪的;他上我下。國安是從河南登封考來的,而我雖從武漢入學,但祖籍河南寧陵,故經常以中州人自居,因而似乎與國安多了一份親近,彼此講話多了一個話題,而這多出的一個話題,也大多是被國安所嘲笑,動輒挖苦道:“切!你算什麽河南人!”

  國安屬猪的,1959年生人,大我一歲。剛入校那年,我18他19,我非常願意接近他,就像低年級的喜歡與高一級的師兄套近乎一般,至少我自己這樣認爲。在我看來,國安與我來往,似乎有點漫不經心,也如高年級的同學應付小師弟一般。在我看來,國安比較成熟,懂事理,話不多,不喜歡與人打交道。我們兩個講話稍微多一點的地方,不是在寢室,也不是在教室,而是在下課以後在珞珈山散步的路上。給我的感覺是,他是個很難敞開講話的人,不過他很愛笑,笑得比較有内容,但凡我説了他認爲比較幼稚或者偏激的話語,他的反應就是呵呵地笑,一笑,我就油然産生一些自卑,於是不再往下説,於是就有點難受。盡管如此,我還是比較願意在他出去散步時,喊上我,就如同低年級的孩子被高年級的“欺負”過後,還是巴巴地找着高年級的玩一樣。

  不久,大約是大三的時候吧,國安因肝病住院了。我們去看望他時,能够感覺到一絲他的傷感。不久,他休學了,以後就隨着79級的同學一同畢業,離開武漢大學了。

  國安83年本科畢業以後分配到安徽蚌埠,具體哪個單位我記不得了。但很快,他就考研去了蘇州,記得他的博士學位是在復旦拿的,然後進入上海大學中文系教書。

  1993年,我與汪芳、童志剛一起辦《今日名流》雜誌,國安曾經數度給我寄來稿件,多爲譯介文章,多爲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的,國安在本科時學日語的,以後一直没有鬆懈,水平了得。再往後,收到他寄來的煌煌大作《蘇曼殊傳》,竪排繁體,仔細一看,台灣出的。再往後,就没了他的任何消息。

  汪芳與上海創作界學界多有往來,一日聽她説國安悄然離開上海,離開上海大學,而且没有留下隻言片語,内心很是震撼。幾度搜索蘇曼殊的事迹,搜索關於國安的零星記憶,隱然覺得,在這些年的生活和研究中,國安兄心路的艱辛,非我輩俗人所能全然理解;我試着進入他的内心,企圖體驗那種豁然開朗的境界,然而我覺得我的努力似乎有點徒勞。

  年級裏近來編輯《老八舍往事》,徵集在校時候的照片,我再次看見國安了——撑着雨傘,卷着褲腿,看着你我,念着什麽?

  凝視許久,我想起了蘇東坡的[定风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却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2010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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