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垣先生是江門五邑籍的院士,中國當代的國學大師。他有一名著,稱《通鑒胡注表微》,是對宋元關係史研究最爲集中的著作。
該書名中的“胡”爲宋末元初胡三省(1230-1302年)的代稱。胡三省與文天祥、陸秀夫、謝枋得等同爲進士,他著有《資治通鑒注》 (以下簡稱《通鑒注》 )。他親看宋亡元勝的過程,但在元廷統治時期,不能直接表明自己申斥元朝横暴統治、身受亡國慘痛的心情。
陳垣先生撰寫《通鑒明注表微》 (以下簡稱《表微》)時,正值日寇佔領北平,心情非常懊惱之時。他“用了相當力量”在反復研讀《通鑒注》的基礎上用三年時間深入研究,寫成了《表微》 。正是這一著作,對宋元關係進行了真知灼見的論述,對宋元關係史研究作出巨大的貢獻。
陳垣先生的《表微》 (以下引文頁碼均摘自本書)有一個重要内容,就是闡明瞭宋亡元勝的原因。具體有四:
其一,五年襄樊之戰,襄陽因此失陷,加速了南宋的滅亡。陳垣在《表微》中指出:“襄陽之陷,固由援兵不進,然援兵何以不進,則實當國者之徇私妒賢,好諛專斷,有以致之。”(180頁)在襄樊危急時,宋廷曾提出由驍將高達帶兵支援襄樊,抗擊元軍。但由於賈似道專横跋扈,從中阻梗,叫庸才範文虎帶兵增援,因而不敵元軍,宋廷再派李庭芝援襄,又受到範文虎的制肘。這是賈似道奸臣當道、任人唯親、排斥异已所導致的。
其二,皇帝昏庸無能,政治腐敗,是南宋滅亡的根本原因。陳垣指出: “然何由而後得國力足乎?十年二十年,應有計畫,乃終宋之世,積弱如故,當時君相不能辭其責也。” (36頁) “南宋諸帝及宋之宗子,有書生面無雄略,故終不能光復舊物,而底於亡也。” (141頁) “開慶元年,賈似道漢陽之敗,通國皆知,而理宗不知;咸淳間襄陽之圍,亦通國皆知,而似道諱莫如深。" (160頁) “時度宗年已三十有一,非冲幼可比,蔽塞如此。” (161頁)他還指出: “若自安於弱昧亂亡,而盼人爲仁義之師,則天下尚何亡國敗家之有!靖康、德祐之末,宋人兩次請求爲人屬國而不可得者此也。” (185頁)“理宗任史彌遠及賈妃弟似道,以至於亡, 非元能亡也。”(219頁)由此可見,當時元的勢力雖然日益增强,但仍强不過南宋,只是南宋皇廷自身逐漸衰落而已。
其三,南宋“當時文士之輕視武人也” (176頁) ,文臣當道,武將得不到重用,是南宋滅亡的一個重要原因。陳垣指出: “此有感於四川制置使餘玠及湖南制置副使向士璧之死也。玠治蜀,士璧治湘,皆有功,以讒死,邦人莫不悲慕。” (145頁) “身之言:‘宋人舍功録過’,本指劉宋,然不啻指趙宋也。” (146頁)餘玠和向士壁是宋末兩位杰出的統兵將帥,他們外别治蜀11年和固守潭州不被元軍所破,是有功的,但却被謝方叔、賈似道等奸臣“以讒死” 。有的武將甚至被迫致降敵。正如陳垣指出的: “不因劉整、吕文焕,元不得瀘州、襄陽,不因陳奕、範文虎,元不得黄州、安慶。” (147頁) “劉整、吕文焕皆宋季疆質,不得於宋,而降元以伐宋者”。 (223頁)
其四,元軍努力改進和吸收新技術、新兵器、新戰法,是元勝宋亡的一個重要因素。陳垣指出: "宋末襄陽之役,元人創作新兵器巨石砲,用力少而所擊遠,更非弓矢所能敵。故徒守舊法,矜武勇,不知合變,無補於亡也。”(138頁)在後來的戰争中,元軍不僅改進了戰略戰術,而且善用新式武器,新建的水軍在江淮水戰中,經受了鍛煉,到了崖海大戰時,其“旱鴨子”的狀况已大有改進。
發生在江門新會的宋元最後决戰——崖海大戰,是宋亡元勝的大結局。究其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是由來已久的。我們認真細讀陳垣先生的名著《表微》及其他宋元關係史研究的著作, 可以從中得到明晰的啓迪和有效的幫助。應該相信,隨着宋蒙(元)關係史研究和考古工作的不斷深入發展,崖門古戰場的謎將會逐步破解。
(本文載於《炎黄天地》雜誌200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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