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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念馳:祖父章太炎對我的影響很大

  “我把150多本研究祖父的不同版本的書全部捐給了章太炎故居,這些是複本。”走進書房,章念馳指着書橱一角對我説。

  “名門之後”往往是把雙刃劍。有祖輩的餘蔭可享,亦有如山的責任要擔。人生的選擇可能浸没於祖輩的光環與陰影裏。

  對很多人來説,章太炎是寫進歷史教科書的人物,幾分曠遠、幾分敬畏;而對章念馳來説,這是融入血液裏的先人,家族使命伴着歷史責任,讓他成爲章太炎後代中唯一從事祖父研究的人。

  “我一生只做過兩件事。一是研究我的祖父,完成了專著四部,編著七部;二是研究兩岸關係,形成了專著五部,及不少編著。”談及這兩件大事,老先生坦言,雖然不算宏富,不乏褒貶,但都是認認真真完成的,没有阿諛奉承,没有説違心話。

  章念馳的住所裏滿眼是祖父的印記,書橱裏各種關於研究他的書籍,客廳上方懸掛着達摩畫像和一幅祖父的筆墨,字迹剛勁,别有古趣。

  古籍專著外,橱窗裏還掛着一些繪畫,那是章念馳在文革期間的作品。“畫畫就是畫自己的心。後來就不畫了,因爲學術研究吸走了我所有精力,再没時間做其他事情。”

  章念馳的夫人説,這麽多年來她都習慣了,以前家裏都是開着燈睡覺,燈光下,章念馳伏案於古籍故紙堆間;女兒也説,從來没有看到爸爸在夜裏兩點之前睡覺。“祖父的學問博大精深,我只有努力,一點點精進,才能走近他。”

  房間裏顯眼處擺放着一台電視機,正在播出台灣方面的新聞。這正是章念馳從事的第二樁大事。“每天都要看最新信息,這也是我跟着汪道涵會長時期養成的習慣。如果一天不看材料,我連會都不敢去開。”

  章念馳今年七十八歲,精神抖擻,目光如炬,依然奮戰在東亞研究所一綫,用他的話説,還没退休, 還不能享受每天都是星期天的愉快。

  “我跟領導説,找個人接班,我不想做了。領導説,你的精力和學術决定了你不是退休不退休的問題,而是爲人民服務到底的問題,你需要繼續貢獻智慧。”

  他没有推却,受之怡然。“我没有加入任何黨派,也没有做什麽官,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低調。我選的是做學問的路, 比起政治生命,學術生命更長。”

  章念馳1979年進上海社科院,1983、1984年是選調幹部的高峰時期,他三次接到市委組織部的調令,但是他堅决不去。領導希望他擔任民主黨派幹部,給他準備好了中央社會主義學院的學習機會,可他也放棄了。“這麽多年,我失去的機會不少,我也不在乎這些職位。對我來説,真才實學才是真的。”

  他就數十年如一日埋首於他説的“兩件大事”中。這兩件事情,都近乎於“諫”,而自古以來,最難莫過於“諫”。“‘真'字説來容易做來難,其甘苦寂寞難爲世人所知。”章念馳説。

  他曾向祖母湯國梨請教做人的座右銘,和祖父相濡以沫20多年的祖母不假思索地回答:“耐苦耐煩和寵辱不驚,足矣!”

  祖父最大的追求,致力於構建中國文化的主體性

  上觀新聞:您説,一生做了兩件事,一件就是章太炎研究,您從什麽時候開始决定做祖父的研究。

  章念馳:我過去很少講我的祖父,一是自謙,不以名人之後自詡。二是祖父生前身後受到的政治影響非常大,國民黨把他作爲中國最大的學問家,却千方百計把他從“革命史”中排擠出去,以維護“孫蔣”的正統。

  我從不喜歡以他後裔自居,倒不是因爲這個“成分”讓我吃了這麽多苦頭,而是認爲不能生活在前人餘蔭之下而沾沾自喜,這是最没有出息的。祖父的功過應讓世人評説。

  不過,後來我不這麽認爲了。章太炎作爲一個歷史人物已經被邊緣化,人們不想花更多的精力去研究一個艱深的歷史人物,何况連他的學生魯迅都説章太炎的文章“讀不懂,點不斷”,一般人更不知也不懂章太炎了。這反而讓我有了不得不爲祖父寫點文字的想法,爲搶救文化搶救歷史,應該將我知道的關於他的事情記録下來。

  1979年,國家决定出版《章太炎全集》,這了結了我祖母四十餘年來的一個最大心願,她盡到了對祖父的後死之責,多年來她爲了保全祖父的遺稿、手迹、書籍、文物,不知花費多少心血。“文革”結束時我已近不惑之年。當時,好幾個工作都在歡迎我,包括社科院歷史研究所從事章太炎全集的整理出版。但這是一項無比艱難的工作。而我母親認爲,家裏没有一個人從事祖父學説的研究,我應該去彌補這個遺憾,鼓勵我從事這項工作。   

  上觀新聞:《章太炎全集》的編撰工作花了您很長時間吧。

  章念馳:是的。這套全集就是一座大山,編纂就是登山的過程。它的出版提供了大家翻山的機會,以後研究章太炎就有内容和方向了。

  當初全國有30人參與編輯《章太炎全集》,其中24位是他的弟子,6位專家學者。而能够堅持研究的人不多。去年北京召開《章太炎全集》發佈會,我是當初30人中唯一出席活動的人。

  這套全集一共20册,其中4册是我參與編撰的,爲此我獲得了全國古籍整理一等奬。對我來説,這是一份沉甸甸的奬,是對我40年從事章太炎研究的一個肯定。

   上觀新聞:爲什麽特别在乎這個奬?

  章念馳:我没讀過一天大學,我搞章太炎研究以及兩岸關係研究都是自學的。當年在社科院從事古籍研究很苦,爲什麽?因爲那時古籍不值錢,也不算成績。考核不看你點校了什麽,而是看你寫了多少論文。所以40年後得到的這個奬和這份認可,讓我感到很欣慰。

  上觀新聞:章太炎學問涉及領域頗多。在《章太炎全集》中,你負責“醫論”部分的搜集、編撰,爲什麽會選擇這一領域?

  章念馳:章太炎的學問涉及很多方面,但他最愛的是醫學,這是他的家庭與出身决定的,我們家是三代醫學世家。

  祖父生前有人問他,你的學術涉及很多方面,你認爲哪個部分你最精通,他不假思索地説,“我醫學第一,小學第二。”這是他真心話,醫學是他第一的愛好。如果不是國家有個救亡使命,他也許也是個醫生。祖父學術中最鍾愛的就是醫學,如果不知此,就太不了解章太炎了。

  上觀新聞:您祖父的醫學研究達到什麽水平?

  章念馳:業界曾有評價,認爲祖父醫學成就中以研究《傷寒論》爲最,“文獻之廣闊,考證之精詳,方法之純熟,資料之豐贍,語語精彩,字字珠璣,啓悟無窮,開示多多,至今鮮有出其右者。”

  祖父不僅喜歡研究醫理,也鑽研醫術,他愛爲人開方治療,據記載,他爲鄒容和孫中山都開過處方,他爲其他親戚朋友也治過病,開藥方從不超過八味。

  他的醫學著作散落在各種有關的報紙雜誌中,這些報紙雜誌又散落在各地院校圖書館中。我沿着他的生平按圖索驥,走訪了諸多圖書館、博物館、檔案館、紀念館,歷經六個寒暑,搜集到一百三十多篇他的醫論,一一作了注釋,其中有三十多篇是家藏的未刊稿,終於在1988年編就了《章太炎醫論集》,又作了一篇三萬多字的序言。

   上觀新聞:醫學之外,您認爲他成就最大的領域是什麽?

  章念馳:成就最大的要算“小學”。他的學問首先來自音韵學的深厚功底。讀書要瞭解文字、音韵訓話,古人把音韵、文字、訓詁之學統稱之爲“小學”,這是治學的基礎。祖父將“小學”稱作“語言文字學”。只有懂得了每個字的音、形、義,才能讀懂群經。

  現在已經不大講究音韵文字學了。祖父的學問爲啥比别人高,因爲他認識更多字,同樣讀一篇文章,他能讀出更多涵義。像天書一樣的東西,别人不識,祖父懂。祖父在“小學”領域的厚實底藴,爲他在其他領域取得的深刻造詣打下基礎。

  上觀新聞:何以看出他的“小學”功底?

  章念馳:1932年後,日本加緊侵華步伐,東北淪陷,華北告急,祖父憤而大書“吴其爲沼乎”!當時他以最擅長的書體寫了四千册小篆《千字文》。小篆是秦朝法定文字,歷經千年演變變得不正宗了,所以他要加以厘正,讓孩子不忘國家的文字和歷史。

  1986年,我將這四册小篆送了周谷城先生一册。他獲書後很亢奮。幾天後他跑來跟我説,“看了章太炎篆書千字文後,發現我們平時寫的篆書,與太炎先生有十七八處不同,究竟我們錯了,還是太炎先生錯了?經過我一處處查究,最後發現是太炎先生寫得全是對的,他是真正的小學大師啊。”

  上觀新聞:侯外廬先生曾説過,章太炎是中國近世“第一個博學深思的人”,成爲中國思想史上具有極爲鮮明的“人格性的創造”的寥寥可數的幾位巨匠之一。

  章念馳:學問到了一定境界,就會想搆築體系。很多人一生從事注經研究,只見樹不見林,要見林,這需要非常深厚的文化底藴和學術野心。

  祖父是有文化使命感的。他最大的追求,或者説治學的最終目的,就是致力於構建中國文化的主體性。怎麽構建中國文化的框架,在他之前、之後都是空白。或許人們在某一個領域有很深的造詣研究,但能把這麽多領域、這麽多學科打通、整合變成一個文化主體,是前所未有的,有這樣歷史使命的人不多。

  祖父一直認爲“不造出一種輿論,到底不能拯救世人”,於是他借用中國傳統的儒、佛、道來搆築自己的思想體系,他將自己多年對儒家學説的研究以及對佛學思想的研究,去與莊子哲學結合,完成了對莊子名著《齊物論》的解釋,寫了《齊物論釋》。對此他甚爲自傲,謂“千載之秘,睹於一曙”,使莊子五千言,字字可解。

  戰鬥的文章是太炎先生最大最久的業績

  上觀新聞:很多人對章太炎不了解,印象裏可能還停留在迂腐的老學者。

  章念馳:確實到現在,還有人把章太炎看作是一位迂腐、邋遢,出門不認路,不知錢的價值的老朽。

  但完全不是這樣,考祖父一生,他痴、他癲、他狂、他執,執着愛國赤心,堅定革命,治學不凡。當時,那麽多俊才師從於他,祖父的文章一發表出來,大家都搶着看,爲什麽?因爲他代表了那個時代的先進。

  上觀新聞:魯迅、錢玄同、黄侃等都曾做過章太炎的學生,上過他的課。

  章念馳:對,那時祖父在很多地方開課,少則五六十,多則一百多。他在《民報》社内一間陋室開過8個人的“小班”。魯迅、錢玄同、許壽裳等都在這個班上。當時師生環繞一個小茶幾席地而坐,章太炎按《説文》部首逐字講解,滔滔不絶,從早上8點講到正午,四小時間没有休息。

  祖父對青年學生很好,隨便談笑,同家人朋友一般夏天盤膝坐在席上,光着膀子,只穿一件背心,留着一點泥鰍胡鬚笑嘻嘻地講書,莊諧雜出,看去好像一尊廟裏的哈喇菩薩。

  據説,魯迅聽講很認真,用功地作筆記,很少發言,總是默然聽記,僅有一次爲文學定義,他向太炎先生闡述了自己的見解。講學時,錢玄同“發問和辯論最多”,又喜歡在席間爬來爬去,魯迅曾風趣地給他一個綽號,叫他“爬來爬去”,至老還戲稱他爲“爬翁”。聽完課,他們又聚在一起核對筆記,學習態度很嚴肅。

  我曾親睹魯迅及錢玄同、朱希祖的聽課筆記。從筆記來看,魯迅記得最簡,也最爲嚴整恭正。錢玄同記得最全,朱希祖正如許壽裳所説“記得最勤”。

  上觀新聞:章太炎的革命精神和治學態度,對魯迅影響不小吧。

  章念馳:是的。魯迅十分珍視這段師生因緣。這一段學習生活也令魯迅終身難忘,二十八年後,他回憶起這段聽講情景説:“直到現在,先生的音容笑貌還在目前”,他記得祖父説完《説文》後,似乎還講過《莊子》。而從錢玄同的記録,以及朱希祖的日記可以證實,魯迅不僅聽過《説文》,還聽過《莊子》《漢書》《文心雕龍》等。

  魯迅與祖父除了教學關係外,還有不少美好交往。一九一五年,祖父在被袁世凱羈禁的生死未卜的歲月裏,魯迅不顧個人安危,多次看望囚禁的老師,勸絶食中的老師進食。爲了寬慰魯迅,祖父特地寫了一幅條幅贈給他,條幅内容正是取《莊子·天運》篇上的一段話,即“變化齊一,不主故常;在谷滿谷,在阬滿阬;涂郤守神,以物爲量”。上款爲“書贈豫材”,下款爲“章炳麟”。魯迅和夫人許廣平非常珍愛這條幅,一直夾於行篋之中,終身隨伴未離。

  魯迅曾説,“戰鬥的文章是太炎先生一生中最大最久的業績“。他在1936年臨終時回憶其師章太炎:“考其生平,以大勛章作扇墜,臨總統府之門,大詬袁世凱包藏禍心者,並世無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獄,而革命之志終不屈撓者,並世亦無第二人。這才是先哲的精神,後生的楷模。”

  上觀新聞:在宣傳革命中,章太炎也翻譯了大量的西方著作。

  章念馳:祖父三次流亡日本,如饑似渴閲讀了他能讀到的一切西方先進的科學成果,並將有些學説介紹到中國,又將日文翻譯過西方斯賓塞的學科翻譯到中國,取名《社會學》,這是中國最早介紹“社會學”的著作,社會學一詞也是由他命名的。希臘神話史也是他最早翻譯過來的。

  章太炎寫的《訄書》對當時的中國革命影響很大,發出了動員號召,這本書引用了日本當時最新出版的西方哲學社會科學著作30多本,吸收了很多西方新的理論。日本有位學者叫林少陽,他把章太炎當時讀過的30多書一本本找出來,把章太炎引用的西方著作一條條梳理出來。

  上觀新聞:爲了研究章太炎,您下了哪些功夫?

  章念馳:這些都是坐冷板凳的功夫。爲了編寫《章太炎演講集》我花了十幾年時間從各大圖書館翻閲了當年資料,把當時的報紙一張張讀過來,通過常年累月的搜集,一共收集134篇祖父的演講,在出版後十幾年的時間裏,没有人再增加一篇。

  在收集材料中,我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比如錢玄同的大公子錢秉雄夫婦聽了我的請求,二話没説,就把錢玄同十五册聽課筆記交給了我,還再三歉意説:“抄家發還時少了一册,請編入全集吧。”他們什麽要求也没提,收條也没有要,以極信任的眼光將這堆材料交給了我。

  没有人那麽深地介入兩岸關係研究,我算一個

  上觀新聞:您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從事“兩岸關係”研究。

  章念馳:對,我前後從事兩岸關係研究有30年。兩岸關係真正有往來也就30年。1987年蔣經國放開兩岸探親,兩岸開始有了交流交往,讓許多人看到了統一的新希望。許多促進兩岸統一的學術團體應運而生,其中有上海成立的“海峽兩岸學術文化交流促進會”,我那時是秘書長。

  上觀新聞:您的起點很高,爲什麽會想到參與這個研究?

  章念馳:一方面,我的家族很多人都在海外,另一方面,很多研究兩岸關係的學者也是搞歷史研究的。1988年,“海峽兩岸學術文化交流促進會”成立,一共八九十人,從事非常廣泛的研究,其中包括兩岸關係研究。

  “促進會”會長是王元化,喬林是常務副會長。名譽會長是巴金。顧問有十九人,包括汪道涵、李儲文、方行、柯靈、胡道静、施蟄存、徐鑄成、王辛笛、馮契、賀緑汀、陳從周、謝稚柳、譚其驤、顧廷龍、鄭勵志等。副會長有九人,包括馬達、夏禹龍、薑義華、郭炤烈、馮英子、鄧偉志等。這些人都是同意掛名的,是非常不易的支持,而且不少人還親自參加我們的活動。促進會真是囊括了上海學術界所有知名人士,個個都是人物。可以説網羅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上海所有精英,這些人在當時乃至今日仍是國家棟樑,在各領域作出了極大貢獻。

  上觀新聞:除了促進會,您還在台灣研究會擔任職務。

  章念馳:是的,對中國人來説,兩岸統一是很神聖的事,大家都很重視。1988年還成立了上海台研會,我當時擔任秘書長,一口氣做了15年。後來成立台灣研究所,所長是曹建明,我是副所長。

  台研會成立不久,“海協會”也應運而生。會長汪道涵認爲,兩岸關係往前走一步就是法律關係,單純就台灣問題談台灣問題已經不能解决問題了,兩岸關係背後是中美關係,所以我們就成立了一個民間研究所,即東亞研究所,把台灣問題放在世界格局中研究。我擔任所長,一直做到現在。

  上觀新聞:您在汪道涵身旁工作了很多年。

  章念馳:我在汪老身邊工作整整15年。這份工作最大的幸福,就是被人信任,這個榮譽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就是你肯低調,肯舍棄,讓他絶對信任你,我向他學了很多。

  有很長一段時間,每天晚上他總會來電話,一般是在夜裏十一點半到十二點之間,他會詳細詢問一大内兩岸發生的變化情况,並問我的建議,也會瞭解别人的看法。如果平穩,還好,如果有突發事件,就問我建議是什麽,對策是什麽。他還要我每天送剪報,所以養成了每天早上廣泛閲讀港台資料習慣,當時還没有普及電腦與網絡,收集資料工作十分原始。

  汪老經常與我們開會研究台情,遇到重大情况,他會布置我們立即寫成報告或文章,通宵達旦是經常的事,熬夜是基本功。汪老自己也是如此,我們交給他的文章,他第二天一早便批閲完畢。

  上觀新聞:2006年,您還被聘爲上海市政府參事。

  章念馳:是的,擔任參事後,我也希望發揮自己的特長,爲上海的發展盡一份力。2010年末,面對十二五規劃即將出台,經過深思熟慮,我撰寫了《十二五規劃與滬台經濟》的參事專報,提出上海“十二五”期間發展不能忽視台灣,需共同建設家園、培植共同記憶、共建核心價值的意見,受到市委領導的重視。

  當時,市政府參事室正積極開拓參事對外交流的渠道。同時,以向台灣民衆傳播大陸及兩岸關係資訊爲主的台灣《旺報》社有意尋求與上海方面的合作。爲此,我熱心做起媒來,牽綫搭橋,促成了雙方的合作。2011年4月,由上海市政府參事室和台灣《旺報》社共同舉辦“十二五規劃與滬台經貿發展”研討會在上海成功召開。台灣旺報對此發表社評:“這次研討會適逢十二五規劃開局之年,也是兩岸合作邁入新階段的重要起點,因而格外受到重視。”至今, 滬台研討會已連續成功舉辦了九届,成爲了上海對台交流的品牌項目。

  上觀新聞:這也是發揮了您在兩岸交流中的獨特作用,您所帶領的東亞研究所在兩岸關係研究中是什麽樣的角色?

  章念馳:我們是民間智庫,可以扮演“第三個眼睛”,能够更加獨立、公正地看問題。

  研究所的宗旨是三句話:“出思想,出對策,出戰略”。“出思想”首先要掌握情况,不能僅僅滿足“探明情况”,只是一個偵察兵而已,更重要的是要“出思想”,想國家之想。在“出思想”基礎上,還要“出對策”,要拿得出建議與對策,這是很不容易的。最後就是要“出戰略”,不光滿足於戰略戰術的研究,更要有“大戰略”思考。

   上觀新聞:研究所這些科研成果有什麽渠道上報?

  章念馳:我們建立了專門的制度,將科研成果向有關部門遞送,爲他們提供諮詢與研究成果,這些部門又會將他們認爲重要的信息向更高部門遞送。我們報送的材料比較有新意,領導喜歡看。而我們的隊伍精悍、高效,研究人員僅二十人左右,這也體現了民間智庫的優越性。目前兩岸關係研究到了關鍵時候,這項工作佔據我的時間比章太炎研究多得多。對我做出的兩岸關係研究,國台辦、市台辦給我頒發了特别奉獻奬,我也感到挺欣慰。

  上觀新聞:您做兩岸關係研究時,秉持什麽原則。

  章念馳:必須研究每天的變化,必須改變“以不變應萬變”的心態,必須不斷改變我們對策與策略,去取得兩岸關係的主動權。如果一周不看相關的書籍與報刊,你都不知道發生什麽,會都不敢去開。

  更重要的是,站在我這個崗位上絶不説假話。一方面是職業養成的習慣,一方面不能不承認,祖父對我的影響,就是做一個正直的人,做一個不説謊的人。

  祖父説真話是出了名的。馬相伯在我祖父去世後,給他寫過一個挽聯:爲黨國説正經話,爲人民説公道話,世上無第二人。説公道話,説正經話,做一個對國家負責任的人,也正是祖父給我的教誨。

  本文原載《我和我的祖國——申城智囊與新中國70年》

  采訪撰文爲上觀新聞王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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