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多數學術研究一樣,我的研究也是開始於幾個困惑的問題。本書緣起於2018年的一場商務考察,當時正是中國資本和人員涌入柬埔寨的高峰期。我陪同親屬前往西港考察房地産和建築行業,在柬埔寨停留月餘,得以接觸不少中央政府部長、地方政府首腦、軍隊將領、社會賢達等精英階層人士以及包括服務員、司機、保姆在内的普通民衆,當然還有大量在柬的中國投資者。這次考察並未促成最終的投資,但柬埔寨社會對中國投資的多元觀感却引發了我當時作爲一名國際關係專業博士生的思考。一般説來,中國資本的到來能促進投資國經濟社會發展,增加經濟文化交流並促進民心相通。但爲何隨着越來越多的中國人進入柬埔寨投資並未促進兩國的民心相通,反而造成部分柬埔寨民衆對中國人心生反感?這些問題促使我走上了柬埔寨研究之路,本書的基礎就是我的博士畢業論文。
本書試圖以新古典現實主義理論爲基礎,探討特定國際關係和國際政治下的中國投資現狀,並思考中柬進一步深化投資合作的路徑。在大國競争語境下,柬埔寨有着特殊的地緣政治意義。以美國爲首的西方國家希望把這個東南亞國家打造成西式自由民主的樣板。對中國而言,柬埔寨是經略周邊的重要支點,兩國的友好交往歷史悠久,經受住了時間和國際風雲變幻考驗。筆者發現,中國在柬埔寨的投資以正式經濟領域爲主流,投資者包括央企、國企及大量私企。兩國的投資合作明顯緩解了柬埔寨基礎設施落後問題,帶動了當地産業發展,並在税收、就業、技術人才培養等方面爲柬埔寨經濟社會做出重要貢獻。與此同時,柬埔寨國内外反對勢力長期對中國投資進行負面渲染和污名化,以至於中國投資被“政治化”,被動地卷入了大國博弈和柬埔寨黨派鬥争之中。本書以“逥旋鏢”模式爲理論框架,詳細解釋了中國投資被動卷入了大國博弈和柬埔寨黨争的原因和路徑。
此書從2019年開始寫作,柬埔寨政局在此過程中不斷變化。2023年8月柬埔寨政府换届,以洪森爲首的老一輩領導人退到幕後,僅留下數位老臣輔佐其子洪馬奈。相比於父輩,新一届政府内閣中的“二代”們受教育程度高、眼界開闊但缺乏經驗,魄力和能力還有待觀察。柬埔寨民衆對新一届領導人有很高期待,希望洪馬奈大刀闊斧改革,把國家建設推上新的台階。洪馬奈固然雄心勃勃,但諸多問題積重難返,特别是權力集團内裙帶關係嚴重,革新不易。洪森最大的成就是使國家由亂而治,維護和平、促進社會穩定的願景是他吸引選票的秘訣。對新一届政府而言,全力發展經濟,努力改善民生,才能維護政權合法性。對洪馬奈的外交政策,外界也有許多猜測,一種可能性是柬埔寨從向中國的“一邊倒”轉變爲在大國間謀求平衡,當然在大國間“跳舞”需要極高智慧。當前,柬埔寨積極與日、韓、美、歐盟等强化聯繫,希望引進外資助推經濟發展。同時,柬埔寨通過與中國密切合作較快實現了後疫情時代的復蘇,這充分説明瞭中柬關係的重要性。兩國正深化戰略對接,加快落實中柬命運共同體行動計劃,雙邊經貿合作面臨着更大發展機遇和廣闊空間。有理由相信,雙方能協同解决投資合作中的挑戰,推動中柬關係行穩至遠。
撰寫本書使我認識到擁有師長摯友支持的重要性。凱恩(Kheang Un)教授是全球最著名的柬埔寨政治科學方面的學者之一,他的幫助特别是創建跨層次分析理論模型及“逥旋鏢”模型時的指導對本書至關重要。感謝柬郵政與電信部長謝萬迪(Vandeth Chea)博士、柬經濟社會文化委員會主席(高級部長)陳勒提(Chhem Kieth Rethy)博士、柬埔寨皇家科學院宋獨(Sok Touch)院長及金平(Kin Phea)教授、柬埔寨記者協會主席皮克亞(Puy Kea)博士提出的寶貴建議。柬華理事總會長方喬生勛爵及秘書長鐘耀輝先生、柬埔寨民間社會組織聯盟論壇秘書長謝莫尼勒博士、柬中記者協會中方主席劉曉光先生、柬華日報總編安佳先生、方燦成將軍、春友將軍、朱莉女士及張奇福先生等爲我的田野調查提供了無私幫助。感謝我的博導李一平教授對本書的寫作過程給予細心和耐心的指導,没有恩師的全力支持我很難按時完成此書。
本書成稿後,疫情期間我又多次往返柬埔寨作田野調查,收集一手資料並修改完善書稿。其中艱辛,一言難盡,此書算是對那段刻骨銘心經歷的紀念吧!囿於學識和經驗,書中肯定有不少缺漏、錯誤,謹此懇請讀者批評指正。
2024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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