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民間稱忌諱。它屬於心理民俗的一種文化現象,是民間信仰的産物。人類在原始階段,很多民族都有類似觀念,就是禁止同神聖的東西或不潔的人們和事物接近,否則,會招致超自然力量的懲罰。過去甚至現今,客家民間也還根深蒂固地存在着這種觀念。《易經·繫辭上》雲:“陰陽不測之謂神。”由於人們對於神靈(超自然力量)的畏懼、崇敬和膜拜,因而也派生出許許多多相關的禁忌習俗。這些看起來稀奇古怪的禁忌習俗,最初也許出於教化和規範人們的思想、道德和行爲方面的考慮,或者求取趨吉避兇的目的,但一經承傳演變,許多東西甚至近乎荒誕,大都没有什麽科學依據。這裏作一些介紹,僅僅爲了提供一份資料,作爲客家文明里程中的一斑,以便探索和研究客家民係的生活和心理狀態而已,决不是要去宣揚它,繼續承傳它。
日常禁忌 客家人尊筷子爲神,是漢族傳統文化的遺留,尤其爲婦女所崇拜。她們篤信:有了“筷子神”,才有飯吃,有菜配;同時,孕婦能未卜先知,日後生男生女,並乞求其加以保佑。所以客家人對使用筷子有許多講究,並産生不少禁忌習俗。例如,喫飯時,把筷子放在桌上,不慎落到地上,認爲這是不吉利的徵兆,要趕緊拾起來换掉,同時,這一天不宜出門,做任何事都要特别小心,以防招惹麻煩。把筷子放在碗上,稱爲“封碗”。主人封碗,表示不歡迎客人,不再留他喫飯;相反,客人封碗,示意吃不飽、吃不好,對主人的招待並不滿意,還有討飯吃的意味。飯桌上不許把筷子交叉地擺在一起,這樣會使筷子打架,也預示人要吵架或鬥毆。若把筷子竪插在裝有飯或菜的碗中,稱爲“供筷”——祭亡靈,不吉利。孕婦還忌諱使用長短筷,不然生下的嬰兒會長短脚。
客家鄉間最忌諱在飯桌上教訓或責駡孩子,那樣會影響他進食,情緒受到刺激。農曆每月逢“丁”日,都不叫孩子理髮,因爲“丁”與“疔”諧音,理了發,怕孩子頭上長疔瘡。還有,都不許孩子吃鷄翅,怕日後孩子像鷄那樣到處亂飛,不安心讀書和做事。幼童四歲,都要避諱稱做“兩對歲”,因爲“四”與“死”諧音,害怕兆頭不好。同時,客家鄉間最討厭成年人爲了逗弄小孩,從小孩的頭上跨過,認爲一經被跨過,孩子會長不高,甚至長大以後在社會上會矮人一頭。更有一種帶賤視婦女意味的禁忌,説從晾着的婦女褲子胯襠下鑽過的孩子,特别是男孩子,會倒八輩子霉,一生會没有出息。另有一種“規矩”,不許小孩向燃燒的火堆或尚未熄滅的灰堆撒尿,以免害上“火爐脧”(小便紅腫);也不能在橋上任意撒尿,冲犯橋頭伯公,招來灾星。
客家人非常厭惡聽到烏鴉叫,認爲它在報喪;聽了以後一定狠狠地啐一口唾沫駡一聲“呸”!鳥糞落在頭上,也認爲不吉,要吃油豆腐消灾。如果看見婦女在小便,則覺得晦氣,要趕快吃紅鷄蛋闢邪。遇上母鷄啼,同認爲陰陽錯亂了,會給家庭帶來禍患,主人須立刻把它逮到橋頭去斬首,讓流水冲走禍根。
按客家習俗,下午屬陰,探視病人,雙方兇多吉少。夜裏則不可在房子裏吹口哨,避免引鬼入室,帶來不幸。凡掛過紅布的樹木,是給神靈遮陰的,砍了必定招致神只“作罰”。而農曆每月初一、十五兩日,鄉間不挑糞桶尿桶到地裏澆菜,否則玷污神靈,遭受天旱,並告誡人們不可捕捉和殺害突然飛進樓房裏來的鳥雀或撞進家裏來的尋求保護的野生小動物,否則人會喪盡惻隱善良之心而引禍上門。
剛剛落花結實的小瓜,忌用手指指點,怕它因此而凋萎。
平素在人際交往中,爲了迎合别人的心理,猜别人的年齡時,須有意把對方説得小些,猜所購的貨物時,却有意把價錢説高些,有諺語説:“逢人减壽,講貨加錢”。指的就是這件事情。
客家地區多華僑。僑胞返鄉,送禮不可送麝香鴨。鄉間把麝香鴨稱“番鴨”,而僑胞則稱之爲“番客”,用麝香鴨作禮品,容易被誤認爲是諷刺僑胞。但爲親友出國餞行(俗稱順風),却喜歡用鴨媽(蛋鴨)設宴招待或用作禮物相贈。大概是鴨媽很會覓食,又熟諳水性,能避風險的緣故。它寓意一帆風順,水陸平安。
歲時禁忌 客家人質檏勤儉,向有“早起三朝當一工”的教誨,即使是農曆正月初一日也不例外,如果這一天早晨起床,等人叫醒,人家會用很傷尊嚴的字眼——“懶惰”來指責你。這一整天不能掃地、倒垃圾,連放鞭砲時落下的碎紙片也要等到第二天才可以清理,以免財氣外流。同時,這一天不可汲水,要讓井神休閒,水缸要預先挑滿水備用。嚴防打破杯、碗等器皿,萬一打破了,忌説“打爛(破)”,要説“打碎”,可以兆示“歲歲平安”。
春節期間家宴席上忌吃鷄頭,它象徵“頭頭彩彩”,定要等到初六“開小正”後才能吃。
正月初三日爲“送窮日”,俗稱“窮鬼日”,因此不宜走親訪友,婦人也不宜回娘家,把“窮”送給别人。現在已經没有這個禁忌。
農曆正月二十日是天穿節。這一天要吃過年剩下來的糖糕粄、糖包子,並在粄和包子上頭插上針綫,俗稱“補天穿”。舊時天穿節都不下田勞動,以免觸怒天神;也忌諱挑尿桶澆菜,不然會遭受天旱。蘇軾詩雲:“一枚煎餅補天穿。”可見這是古代遺留的習俗。
農曆二月十五日爲花朝,也叫女兒節。舊俗女孩子這一天要穿耳孔,據説這一天穿的耳孔不但不痛,而且不糜爛。老人們還叮囑女孩子這一天切不可穿花衣,也不可到野外溜達,以免見了鮮花害得一輩子不生育。所謂“渠(他)花開哩俺花煞,俺花煞哩唔結子”。這被奉爲祖先的嚴肅的訓誡。
清明日鄉間不使牛,使了,牛會瞎眼睛。所以客家有句農諺:“牛嬲(niǎo,戲耍)清明人嬲秋(立秋)。”
六月六日天貺節,各地都以“嘗新”(吃新禾)相慶,而客家鄉間却有不同習俗。認爲“六月六,伯勞掰娭(娘)肉”。鄉間認爲這一天出生的孩子並不吉利,會禍及父母,像伯勞鳥那樣將來要撕吃自己的親人。因此必有禳灾,還要把孩子“契”給神靈,消除禍端。
農曆七月十五日爲中元節。有些地區客家人即使身在异鄉也要趕回家來敬奉祖先,製作各式米粄供祭去世親屬,傳説供祭時祖先亡靈要點名的,不到的被認爲不孝,要受“作罰”。夜間要到岔路口焚香燒紙,打發野鬼遊魂,使祖先亡靈和家人免受攪擾和侵害。
重陽節如果剛好碰上霜降節氣,這一天要預備上乾糧供膳,切忌生火做飯煮菜。俗話説:“霜降逢重陽,十家燒火(指做飯)九家亡。”
婚育禁忌 客家鄉間在婚嫁和生育方面也有很多禁忌,幾乎是約定俗成的了。農曆每月七、八兩天不相親,原因是“七七八八”與“撕撕掰掰”諧音,結婚以後怕招來許多麻煩。生肖屬猪的青年男女怕與生肖屬虎的對象結婚,因爲虎會吃猪,於己大大不利。
新娘出了門,忌諱路上遇見孕婦,怕冲犯自己的時運。這時,新娘要把預先準備的裝在口袋裏的帶殻花生取一只,用兩指捏扁,可避邪氣侵凌。如果路上新娘與新娘對撞,則雙方互换手帕,以化解喜氣相冲,示意友好。
鬧洞房時,忌寡婦、産婦以及屬虎的、帶孝的人進入房内,以免衝擊喜事。
婚宴席上給賓客倒酒應按席位大小依次進行,最後才輪到自己。酒倒畢,酒壺嘴不能對着客人,要向着自己,否則被視爲失禮。
新娘過門後,從結婚那天算起的第三天,鄉間有“拉三朝”的習俗。娘家人去看望出嫁妹子,一般做母親的要帶上一個小男孩,自家没男孩的,要向别家借一個,意合“帶子”吉語,而切忌帶小女孩。這反映鄉間過去重男輕女的心理。更有甚者,禁止婦女坐門檻,以免冲犯神靈,日後難産。
已嫁女兒不能在娘家和别人家裏分娩,以防把娘家和别人家土樓龍脈的靈氣和福分帶走,造成以後的是非糾葛。
家有孕婦,忌在室内釘釘子、動鐮刀、縫針綫、燒東西,以防驚動胎神,造成胎兒瞎眼、豁嘴、有胎記。同時,過年大掃除,定要在農曆十二月十五日進行,不然會流産。孕婦也不可到神廟或他家串門,以免把“不潔”玷污神靈或帶給他家。孕婦在鄉間還有許多禁忌,如忌坐木馬,坐了生下來的孩子將没有屁股;忌跨牛繩,甚至遇上拴牛繩的木樁都要繞道走,否則胎兒在母體内要多呆兩個月;孕婦與孕婦不能同坐同睡,否則會相互調换胎氣,即互换胎兒;忌抱小孩,無論是男孩或女孩,孕婦抱了,這孩子身上的靈氣被孕婦的胎兒吸取過去,就會多病;忌吃甲魚,如果孕婦吃了甲魚會造成難産;忌坐水桶,孕婦坐了水桶容易流産;等等。
按照客家習俗,分娩時的房間也有禁忌。基於“分娩不潔”的信仰基礎上,分娩必須避開神、祖和家族神氣、靈根所在之地,如土樓門廳大廳頂上的正房。産婦門上往往還掛上牛軛、門邊插上一把刀劍一類利器,以扺禦、斬殺各處邪祟,祓除障礙,使嬰兒順利降生人間。
喪葬禁忌 在鄉間,親人去世,忌説“死了”,一般説“歸了”、“過身了”或“走了”。如果親人在外地去世,則忌把屍體抬回土樓裏停放治喪,以防把鬼引入樓裏。給死者穿壽衣,内衣内褲忌雜色,要白的;不論穿多少件,忌偶數,均須奇數,以示死者一生清白。棺材忌用松木以及其他雜木,必須用杉木,因爲杉樹砍了會抽孫(客話指芽,成爲吉語)。守靈時忌猫從屍體上跳過,那樣死者會突然復活嚇人。出殯時抬棺人忌説棺重,否則死者亡靈不願意離開故居。喪家用餐,盤碗不能叠放,以防徵兆喪事層見叠出。
俗話説,人死歸土。而客家習俗,對死人下葬的禁忌特多,無法全部縷述,這裏僅介紹部分最主要的禁忌。
鄉間選擇陰宅,都想求得一塊“風水寶地”。這風水寶地具體條件是:一、龍真。後龍以山脈悠長、生氣連貫、外觀雄壯、尊貴、奇特、顯要、形體完整、氣概非凡、精神秀逸爲吉;而以突兀、闊大、粗蠢、臃腫、險峻、童山、斷山、石山、過山、孤山爲忌。還有“山喜兩頭起,切忌兩頭垂”之説。據雲:“裝擔山勢兩頭起,世代兒孫寶貴是;若然山勢兩頭垂,兒孫乞食去無回。”二、穴的。要找到生氣凝聚着的準確吉穴。穴葬的土質忌諱干如粟米、濕如割肉;水泉、砂等均屬兇土。穴周圍環境有“龍怕兇頑,穴怕枯寒”及“穴怕風吹”的葬俗。三、砂環。左砂(青龍)要求高大,悠長,回抱;右砂(白虎)忌高聳,彎曲,敞露。俗雲:“不怕青龍高千尺,只怕白虎高一寸。”另,凡砂最忌“反背”。四、水抱。水象徵財富,以環抱爲貴,切忌冲射、直瀉而去。水法説:“水深民富,水减民貧,水聚民稠,水散民離。”并且水最忌“返跳”。
造墓竪碑的碑文也有禁忌。不論正文或兩旁上下款文字都要合“小黄道”,即用“生、老、病、死、苦”逐字對應點數,周而復始,以點到最後一字合“生”或“老”爲吉,以“病”、“死”、“苦”爲忌。有些地理先生還把營造陰宅與陰陽五行讖緯理論相結合,把營造墓穴的人事與天體運行相聯繫,産生諸如“黄道”、“太歲”、“月建”等忌諱,已近荒唐之極。
在掃墓方面,鄉間把16歲以下孩童稱做“花蕊”,過了16歲稱“出花園”。因此有些地方認爲“花蕊”運頭低,易受邪魔傷害,都忌諱參加祭掃活動。
建築禁忌 鄉間建築樓房非常謹慎地選擇地理風水。所謂“醫藥不明,僅害一儕;地理不明,殺滅全家。”所以在住地地形和建造方面産生許多禁忌:樓場前高後低,東南高西北低,北方又有水流的,叫做“三絶地”,住後極兇。中央太高,四面没山,地勢漸漸低下的,住後久不久就會憂愁争鬥以至最終絶代。中央低,左右和後面有山圍護的,住後子孫能昌盛,但會發生火灾。南面閉塞的,住後人會小腸狹肚又吝嗇,經常受人譏誚侮慢。而樓舍如果是前高後低,必多寡婦孤兒,門户定敗;安裝門窗如果門高於正廳,後代絶人丁;門扇或斜敧,夫婦不相宜;西南方未申向開窗,會多疾病,婦女月經不調;西方開窗,女子會得禍,或因口舌是非而散財;北方開窗,會多發眼病。只有東方開窗,百事順意;南方開窗,全家吉祥。
打竈頭的禁忌更多:竈門向西、向戌亥方,會散財;向南方,會産生口舌是非以至争鬥;向北方,多病灾。只有向東方,則多福禄;向辰巳方,家業昌盛,子孫吉祥。可是方向雖“吉”,如果竈門正對着大門——大門外能直接看到竈門,就極兇;竈門對着竈門,則多口舌争執;竈門向着佛壇,陽對陰,有如水滅火,也兇;竈門對着水井,則火水相克,主家會多奇禍:生出些破相的人或男女内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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