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坑鎮奥杳村的巍峨南山之腰,有座距今300多年曆史的古寺,叫金蓮山庵。這是近年來新出版的地圖册中一再標明,和“世界文化遺産”福建土樓相伴的著名佛門聖地和旅遊景點。
金蓮山庵周圍景色迷人,青山環繞,緑水長流,鳥語花香。這裏海拔800多米,盛夏可以避暑,深秋可賞紅葉,一年到頭上香朝拜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絶。50多年前,庵四周青鬆漫野,翠竹遍地,前人有詩曰:
金蓮寶座百花中,翠竹蒼鬆迎清風。
出米古石望千裏,庵前景色蓬萊通。
金蓮山庵背右側的出米石,高有40米,寬有10多米,主要由三個大石塊天然叠在一起,中間還形成十多平方米的空間洞穴。坐在洞内,凉風習習,清爽宜人,使人精神振奮,忘却人生之路的種種飄渺的疲憊與煩惱;登上石頂,東去西延的群山綿綿,視野開闊,使人胸懷天地,頓生未來世界的樁樁遠大的景象和光明。
金蓮山佛堂大殿供奉着大悲觀世音菩薩、彌勒佛、如來佛、伽藍菩薩、韋馱菩薩、花仔菩薩等諸佛菩薩金身。每天晨昏暮早或做佛事時,鐘鳴鼓響,法樂齊鳴,經懺悠悠,使人的心靈得到净化,意念得到超脱,是清净修身的好世界。
外來賓客,到奥杳村必游金蓮山,到金蓮山必登出米石。
金蓮山和出米石,奥杳村的名片也。
1950年代以前,金蓮山周圍林木茂盛,生態很好,山中的野生動物也很多。楊修娘14歲時,在一陰雨天上山,還曾看見過一只老虎。奥杳地少人多,從1958年亂砍濫伐開始,對森林的破壞極爲嚴重,到“文革”時代,山上的樹幾乎被砍個精光。後來,農村逐漸從燒柴改成燒煤,才慢慢地恢復了部分植被。最可惜的是,前不到十年,鄉親們大種柿子,把伯公壇以上的數十棵參天的鬆樹砍去。要不然,清風吹拂,松濤陣陣,松香撲鼻,對來金蓮山的信衆和遊客來説,是多麽美妙的享受啊!
1950年“破除迷信”之時,我曾親自目睹了大批泥塑菩薩被砸爛,木雕刻佛像被燒燬的慘况。當時出於對金蓮山的熱愛,我們樓中的親房梓叔兄弟,曾把金蓮山的佛像暗中藏匿在向陽樓旁邊曾辦過小學的學堂下西北方的一間房子裏,過了一年多才搬回到金蓮山安放,躲過了第一劫。可到了“文革”,最終還是“在劫難逃”,讓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紅衛兵”全毁了。每想起這段歷史,都會讓我們奥杳村的善良村民傷心落泪。
談起金蓮山,人們一定會説到常住賴容珍;走到金蓮山,人們一定會想見到常住賴容珍。賴容珍從16歲到金蓮山至今,已經走過75年的滄桑歲月了。
賴容珍生於廣東焦嶺豪樹崗嶺下賴屋,出生50天就被抱送到其家對面的“九江寺”小庵中,由一位叫阿帶姑的黄正祥和其他的管庵人撫養到2歲,便由其親兄長賴傳南、邱葵華(用葵法師)和阿帶姑一起帶到秀峰山。六七歲時,因秀峰山地處偏遠,兵荒馬亂,被逼回到廣東蕉嶺與岩前交界的梅子凹福龍庵中居住。容珍生性聰慧,幼年、少年時,習字唸經都很快靈巧熟練,深得用葵法師喜愛。1936年,受奥杳的黄玉英和陳滿香的邀請,16歲的賴容珍隨師父邱葵華,與童玉英、羅阿茶一道三代四人來到金蓮山。
奥杳村的地方善良知名人士對用葵法師一行來到金蓮山,非常尊重和支持,當年冬天開始,就由黄廉周先生負責籌集資金,對金蓮山進行整修。先請坎下阿芹師(泥水匠)和賴屋阿林師(木匠)整修横樓宿舍。第二年春請湖坑油漆匠阿裕師、李朝芳父子裝修佛堂,還開挖了放生池。這樣,整個金蓮山的面貌焕然一新。加上用葵法師一行唸經做佛事的工夫精湛,金蓮山的聲望在周圍鄉村信徒的心目中不斷提高。
1939年,金蓮山舉行盛大佛事活動,打十方佛醮。請當時最有名望的下洋占恒師坐台,醮台搭在庵前的大丘田上,庵角田上作伙食寮。由於當時地方不靖,那天中午遭兵匪機槍掃射,有二三人受傷。此事着實傷了金蓮山的元氣。
此後,金蓮山在用葵法師的帶領下,仍然不斷進取。由於兵匪戰亂,盗賊經常光顧,使得師徒們只能白天在庵中生活,晚上到村中向陽樓居住,但金蓮山的聲望還是不斷攀昇,連南靖的書洋、梅林等地信衆亦甚多,常雲集金蓮山朝拜。特别是有皈依善信往生過世的時候,金蓮山往往可以派出一班人爲其助念超薦往生净土,其聲音柔和動聽準確,誦經、念咒、唱引並打蓮池,遠近聞名。受各個村莊委托,用葵法師帶領的常住衆信分管着撫市上寨西竺山、陳東古通的善應庵、古竹的彭坑庵、高頭的豐門庵等寺廟。
1949年後,上級號召“破除迷信”。金蓮山這所鄉間小廟的出家女衆,主要靠勤儉持寺,清齋素飯度日。政府分給她們在樓下、坎下背、德昌樓門前、鐘屋山角及伯公壇以上幾塊土地,全體常住勤勞耕作,亦能自食其力,愉快地過日子。1950年代的“百花齊放”期間,賴容珍(法名全容)帶領着她的弟子吕聰蓮、李五娘、林文英、張阿裕、盧才侑、黄梅英、江阿素、盧集娘等人,和奥杳村中的黄標華、林鴻基等道士合作,將佛教中的蓮池舞結合道教中的打火花舞,創造了一出推陳出新的民間藝術舞蹈,赴永定、龍岩、福州表演,取得了很好的成績,轟動了全省藝術界,爲永定的民間藝術文化帶來了很大的聲譽。
金蓮山最興旺時,曾有常住19人,其中大部分是兩三歲時因生活困苦而被父母送到金蓮山的女孩子。她們從幼年開始學習誦經,長到成年後都參加勞動,最終都還俗走向社會。1958年,在大躍進中,金蓮山的弟子姐妹們,走出庵門,參加永定到岐嶺的公路和增瑞、峰市等地的水庫建設,這些正值青春妙齡的少女們,紛紛尋找到了自己的真愛,出嫁到周圍的各個村莊。賴容珍對她們都表示出自内心的尊重和支持。其中也有些仍在佛門中修行,如楊修娘至今仍在東華山寺度日。她們都忘不了在金蓮山阿容姊門下那段激情燃燒的青春歲月。
奥杳人大都還記得金蓮山還有兩位自幼隨賴容珍一起來的姊妹:一位是童玉英(人稱啞姑),因她是阿帶姑的關門弟子,故佛門中容珍稱她爲“滿叔”,弟子們稱她爲“滿公”,她雖然既聾又啞,但人極爲乖巧,金蓮山的砍柴、種菜、犁田、耙地、蒔田等農活樣樣精通,一生幾乎没有生什麽大病,四年前去世。另一位是羅阿茶,人很老實,直到39歲時才嫁給黄坤龍,當年出門時拜别了“滿公”童玉英、師父阿容姑和衆菩薩,移居到黑龍江後,生有一子黄錦福,50歲時一家三口還回到金蓮山拜訪大家,現黄錦福仍生活在黑龍江五大連池農場。
賴容珍虔誠信佛,心地善良,深得衆善信徒敬重。1960年代,她的干姐阿英想帶她到緬甸仰光去弘揚佛法,連着跑了五六次永定縣城,最後辦好了出境手續,可護照還是讓人給扣下了,没有成行。阿英只好帶她這位最知心的姐妹,去厦門、廣州參觀各處的佛教寺廟。賴容珍第一次走出奥杳,領略了外面世界的佛光風采。在物資困乏的年代,堅持素食的賴容珍和大家一樣營養不良、面黄肌瘦,以致一次昏厥在湖坑菸草站,住了兩個月的醫院,湖坑的阿蘭姑利用工休時間每天到醫院送飯送菜,後來還想辦法讓湖坑醫院出具證明,才買到了兩斤的花生油作爲改善生活的營養品,用於煮菜。往後,又曾大病幾次,於是大家便勸説她放棄完全素食,適當地進食點肉類和蛋品。她最後聽取大家的意見,吃了點肉類,增加點營養,才算把老命保留下來。
賴容珍16歲來到奥杳金蓮山,投身佛門,一生坎坷,受盡艱難困苦、兵匪盗賊之亂,受盡某些肖小之徒的歧視,金蓮山也多次受摧毁性的打擊,但她能忠於自己的信仰,自始自終皈依佛門,不離不棄與奥杳民衆相依爲命,獻身於奥杳的宗教事業,是值得大家尊敬的。年過八十,她又從秀峰山請來邱亮城先生,爲奥杳村的宗教事業再做了一件堪稱繼往開來的功德。對於邱亮城先生住持金蓮山庵務所帶來的變化,她頗感欣慰。看到周圍一些庵毁人去的名山名庵的命運,看到今天金蓮山的欣欣向榮景象,有正義感的人都會作出公正的判斷與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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