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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相識一年多,情係一輩子

  我叫李華元,退休前任吴川市政協副主席,今年九十三歲。

  吴勃,是我在釣磯嶺小學讀書時的校長。雖然我們相處時間不算長,但吴勃校長是我革命的引路人,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人。

  1943年2月,日本侵略者佔領了廣州灣(現在的湛江市),吴川地區(特别是釣磯嶺、端德等地)成了抗日戰争前沿。日本侵略者進攻湛江前,吴川所有中小學都停課,學校師生撤離。有一天,學校來了個新校長,經瞭解,新校長叫吴勃,是黄坡圩人,一起調來的還有李輝主任和一個叫樑美貞的音樂教師(那個時候,小學一般配備校長、主任、老師三個名額),過了不久,吴勃校長安排其親弟弟吴訊來校,主要負責學校飯堂、校務等工作。吴訊比我大,有十七、八歲了,我們比較傾(談)得來,後來成爲最好的朋友。我與吴訊、李偉(學生)三人負責爲吴勃校長他們地下黨組織和遊擊隊送情報、信息傳遞等工作,從那時起,在吴校長的領導下,我開始爲抗戰做事了。

  吴勃校長是從世德學校被南路黨組織派到釣磯嶺小學任校長、黨組織負責人,領導釣磯嶺地方抗日鬥争的,同來的李輝主任也是從世德學校派過來,他是世德學校教官,他倆關係很好。吴校長年輕、英俊,穿着很整齊,除開會、上課正裝外,他很喜歡世德學校那套校服,有時還戴頂大蓋帽,在當時,除世德學校有統一校服外,其他學校都做不到。吴校長曾和我們説,當年在高州西岸紅花廟學生軍成立時他們學員就是穿這身衣服,他一直很珍惜。在校長室,擺放一本相册,那是世德學校畫册,有介紹世德學校的文字、圖片,還有張炎將軍夫婦圖片和一些宣講團、學生軍訓練圖片,那是吴勃校長引以爲榮的東西,每次到校長室,我們幾個同學小心翻看相册,生怕弄臟、弄壞,吴校長在一旁耐心講解每張圖片的故事。

  吴勃校長年輕、帥氣,樣樣都使得(多才多藝),釣磯嶺小學復課時,由於生源嚴重不足,只開設一、三、五三個班級,李輝主任負責體育和擔任遊擊大隊四連指導員,負責的軍事訓練;吴校長負責數學、語文、美術,音樂老師樑美貞由於與我們政見不同,大家都懷疑她是國民黨安插在學校的耳目,所以我們扺制她,每當她上音樂課,同學都不進她的教室,並由我出面和她説,意思是學生、家長都不歡迎你,你走啦!樑老師僅來兩個多月干不下去就辭職走了,後來吴勃校長介紹他的師妹,世德學校畢業的鄭震老師過來教我們音樂,鄭老師和藹可親,人緣好,經常參加同學的活動:壘紅薯窑、下江冲凉、荒野唱歌等。在缺音樂老師時,吴勃校長代教音樂課,他教學生唱《國際歌》、《大刀進行曲》、《九·一八》、《義勇軍進行曲》等十幾二十首當時比較流行的抗戰愛國歌曲,同學們很喜歡學唱,到了晚上,吴勃校長經常帶我們同學在村邊散步,在荒草地、鑒江邊、瑞和墳地都有師生的身影,有歌聲,有笑語,吴校長還爲我們講紅軍長征、井岡山、抗日遊擊隊和世德學校發生的故事,講到激動時,指揮我們合唱革命歌曲。吴勃校長在世德學校讀書期間就是宣講團成員,他組織能力較强,還自編話劇《春江花月夜》等當時最流行的白話劇,組織學生排練和演出,雖然舞台是臨時的,燈光音響也没有,但他在劇中扮演一個愛國軍人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吴勃校長寫得一手好字,學校的墻報、標語等大都是他寫的,記得學校正門吴勃校長親筆寫上:不虚僞,不敷衍,不塞(推)責。作爲釣磯小學校訓。吴校長的數學、語文也是很好的,特别是吴校長的口才非常出色,静態的可以講動的,每次學校開會,吴校長可以講兩三個鐘頭,有很多東西我們雖然不全部聽懂,但他講的都很新鮮,抗日戰争、打倒日本侵略者我們比較喜歡聽,講得有聲有色;吴勃校長的美術功底很深,記得當年學校周邊没有這麽多樹木,上到二樓頂向東望,可以看見吴陽塔,校長把美術課寫生搬到樓頂上,所畫的畫如一幅山水國畫,令師生讚嘆不已。

  吴勃校長在世德學校是籃球隊主力,他到釣磯嶺擔任校長不久,爲了學生德、智、體全面發展,親自組織一支學校籃球隊,隊員不多,包括他在内6-7人,曾幾次組織籃球隊到附近幾所小學參賽,人手不够時,吴校長親自披掛上陣,在他的帶領下,每次釣磯嶺小學總能取得好成績。吴勃校長没富家子弟那種傲慢(他父親在黄坡商界比較出名,從1945年起至1950年,任吴川工商聯主席,商會會長,家庭相當富裕)。

  1943年前,釣磯嶺小學只開辦高小,我是高年級學生,初中只能到川西中學讀書,吴勃校長到任後,1943年10月學校才開辦初中。那時家裏很窮,冬天連張棉被也没有,喫飯也是個問題,我在川西中學讀二個零月又回釣磯嶺小學讀初一(釣磯嶺小學比川西中學遲一個多月才開學)。我家在端德,家境不好,吴校長很關心我,知我的情况後,安慰我要好好學習,其它問題由他想辦法解决。吴校長用兩塊門板親自幫我在他的床邊架起一張床,解决我後顧之憂。

  在釣磯嶺任教的老師、主任、校長,大部分都是中共地下黨員,吴勃校長還兼釣磯嶺小學黨組織負責人,而我和吴訊、李偉三人除各自完成自己工作(學業)外,還有一項重要任務就是負責爲黨組織、遊擊隊傳遞信息(送信)。吴勃校長家在黄坡圩沙崗廟西南角,是一幢長廊式的房子,中間有個木架子二層樓,上面住人,下面做鋪面,用來做生意,我記得他家臨街的鋪名叫“宏興商店”,我去過幾次,也認識他父親吴瑞初和兩位大哥。

  我們在學校主要以學習爲主,平時有任務、要開會或接送人,吴校長叫干什麽我們就干什麽,從没講價錢。比如黄坡圩、泗岸、坡上、塘㙍、坡頭、龍頭、廣州灣,都留有我們的足迹。招憶玲在龍頭水埠小學當校長,也是黨的負責人,我和她接觸幾次,一次是吴勃校長叫我送信給她,我把信藏在竹帽裏,順利地完成任務;另一次是跟吴勃校長到招憶玲學校介紹經驗,吴校長向師生介紹:爲了摸清敵情,探明虚實,遊擊隊叫幾位學生在警察局門前踢足球,故意將球踢進警察局裏,以找球爲名探清局内人員布置;第二次,組織斿擊隊員化裝成老百姓趁圩,並在警察局門前故意打起來,引來一大批人圍觀(大部分爲遊擊隊員),當敵人放鬆警惕時,一舉攻克坡頭警察局(緑衣樓),局長還在睡大覺,繳獲大批槍彈。這一案例在當時廣爲流傳。後來我才知道,吴勃校長介紹的經驗正是他們遊擊四團吴川獨立大隊的經驗。吴川獨立大隊成立時,李雄任大隊長,李卓彬任教導員,吴勃校長兼任四連連長,李輝任指導員,連隊駐紮在李加如簕竹園,如何組織開展工作我不知情,1945年張、詹起義前,吴勃校長如何將繳獲和收上來的武器彈藥運送到泗岸陳以鐵大隊長手中,我不太清楚,但傳遞信息和送小件東西到泗岸遊擊隊我和吴訊、李偉都有參加,那時做事很秘密,送什麽根本不清楚,還有我和吴訊送信給龍頭特思小學龐柳才(後任吴川縣府辦主任)。

  1945年7-8月放暑假後就再也見不到吴校長了。後來才知道校長在參加完泗岸朱蘭清組織的會議返回途中,爲了掩護戰友在上馬村路口被捕,關押在黄坡僞鄉公所(婆廟紅衛小學舊址),過不了多久就被敵人殺害了,吴勃校長很英勇,寧死不屈,没有岀買組織和同志。

  大概是1953年初左右,我在黄坡見到吴訊,他在宏興商店門口蹲着,我倆相見,談起吴勃校長,兩人抱頭痛哭,我叫他帶我去拜祭吴校長,吴校長被埋葬在黄坡沙崗東堤岸簕界園内,一丘土墳孤伶伶,見者無不落泪。1959年冬在化州召開軍烈屬會議時,再次見到吴訊,他蒼老很多,頭髮都掉了,當時只打了個招呼,没詳談,本以爲吴勃校長早被評爲烈士了,真想不到一拖就是幾十年!

  吴勃校長離開我們快八十個春秋,雖然和他相處時間不長,但他的音容笑貌清晰可見,真可謂是:相識一年多,情係一輩子!吴勃校長,您安息吧!我們永遠懷念您!

  二〇二四年九月二十六日

  (作者:吴勃校長學生,吴川市政協原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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