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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此生不忘好校長

  那年我剛滿九歲。天氣炎熱,學校快開學了,我正在路邊一棵大樹下理髮。忽然,一群孩子高喊着:“新校長來了快去看!”從旁邊跑過,我立刻站起跟着跑,顧不得頭發還未理完。 

  跑到學校,只見村長在辦公室裏和一位陌生青年談話,陌生人很年輕,身材不高,一頭黑發,穿一件白襯衫,黑色長褲,脚踏青布鞋,膚色白净,劍眉下一雙朗目顧盼生輝。一看就知是個聰明能幹的“靚仔”。他向我們打招呼:“小朋友,你們好!”村長忙大聲喝道:“你這幫小傢伙,還不快向校長問好!”我們齊聲大喊:“校長你好!”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吴勃校長。 

  開學後,我讀三年級,因成績拔尖,聽課很不專心。一個學期就這樣過去了,校長對我父親説:“這孩子很聰明,繼續讀三年級浪費時間,不如讓他跳級。”因學生少,學校只開設一、三、五三個年級。父親同意後,我就只能由三年級跳到五年級第二學期了。我的語文成績還好,算術就有點麻煩。吴校長是我算術老師,他鼓勵我説,這只是暫時困難,可以想到的,只要你刻苦用功,成績很快就會好起來。他常常在放學後把我留下來補課,直到我學懂爲止。有一次遇到一道難題,他講了半天我還未能理解,惹得他無名火起,扇了我一巴掌,我流泪了,但我不怪他,更不會恨他,我知道他是恨鐵不成鋼,我只怪我自己蠢,此後我更刻苦用功,到了期末,終於如願以償,名列前茅。

  開學前,學校又來了一位新的教導主任,名叫李卓彬。他身高體壯,聲音洪亮,去水井取水從來不用扁擔,兩手各提一桶,健步如飛。他喜歡在樓上走廊裏引吭高歌,亮的歌聲播向遠方,村民們往往駐足傾聽。解放後,他官至中央軍委警備區政委,少將軍衔。

  讀六年級時,吴校長教我語文。他學識淵博,出口成文,雖只是一座平常的山,在他口中道來却如登臨風景如畫,美不勝收的仙境。講歷史故事,聽者仿佛經歷千古,嘆山河之錦綉,感興亡的倏忽,如在夢中。我們最愛聽他講課了。

  當年,僞縣府教育科决定舉辦一次小學生演講比賽,校長决定安排我參加比賽,給我寫了一篇名爲《反對醉生夢死生活》的講稿,還指導我練習,從肢體語言的站位與舉手投足,到講話聲音的抑揚頓挫還有表情變化,喜怒哀樂,無不細緻入微。比賽結果,我獲得第二名。    學校都是青年老師,他們積極對學生進行抗日反蔣教育,教唱革命歌曲。《在松花江上》《開路先鋒》《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等歌曲,唱起來讓人豪情滿懷,熱血沸騰。校長常常在晚飯後帶我們去散步,宣傳革命道理,在凉風習習的鑒西江邊,在濃陰遮蓋的大榕樹下,在雜草叢生的荒野墳場,在人迹罕至的簕竹園中,我們圍坐在校長身旁,凝神諦聽他講紅軍長征,講抗日英雄,講兒童團員的故事。我們從小就充滿對革命的憧憬,内心播下革命火種。

  校長還教我們演戲。在《春江花月夜》一劇裏,我扮演一個烈士孤兒,跟遊擊隊打日本鬼子。有一次,校長晚上帶我們去看螢火蟲。江邊田野上長滿各色野花,黄的金菊,白的蓬茸,紫的簕杜鵑。入夜時分,逐着夜風起舞的螢火蟲爲田野挑起晶瑩的燈盞,起初是星星點點,漸次成簇成片,濕熱的稻田迎來明明暗暗的碎花。螢火蟲在我們身邊掠過,在空中轉圈,在江面戲水,而後又飛進江邊的草叢裏,照亮了夢幻的仲夏夜,好看極了。

  小學畢業後,我到外地讀書,從此與校長天隔一方,無緣見面。兩年相處,校長對我的關注、關心以及情同父母的悉心幫助,使我感激不盡。

  離開家鄉多年了,常常入夢。半江蛙聲,一船漁火,滿天繁星,遍地流螢——孩提的畫面也在腦海中一一浮現。其實,我最惦記的是伴我度過童年的學校,無論是人還是建築物。它是我心中永遠的聖地。我記得,離開家鄉的前一夜是有雨的,滴滴答答敲響門窗。已經半夜三更了,我推開門,撑一把布傘,踏着滿是泥濘的路來到學校,想在離别前多看它一眼,再虔誠地與它告别。我常常夢回學校,夢見校園中那盛放的大紅花,夢見色彩斑斕繞着大紅花飛舞的大蝴蝶,夢見天井上方那藍得透明的天空,夢見在樓上走廊築巢呢響的小燕子,夢見教過我的老師們,尤其是吴勃校長。我知道他們都不在了,但只要學校在他們就在。吴校長已爲天人,但他的音容笑貌刻在我的心中,永遠不會忘記的。附詩歌一首:

  悼吴勃校長

  青年才俊志氣昂,爲黨爲國勇從戎。
  隱蔽戰綫周旋巧,化敵爲友建大功。
  壯志未酬先罹難,杜宇泣血吊英雄。
  青史留芳功長在,豪情浩氣貫蒼穹。

  2024年10月

  (作者:吴勃校長學生,原李志毅縣長第二兒子,現爲湛江市書法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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