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平寺祖師公,爲唐代高僧,法名義中,敕號爲“廣濟大師”,祖籍陝西高陵人。因其父官宦入閩,生於唐宗李適建中二年(公元781年),卒於咸通十三年(公元872年),享年九十二歲。祖師公任三平寺住持期間,三平山區瘴癘爲害嚴重,時值亂世,當地村民缺醫少藥,每遇瘟疫流行,則屍首枕借。祖師公精通岐黄之術,以慈悲佛心,廣施靈方,拯救衆生,死後被當地村民追封爲神。因其藥方靈驗,亦被後人收集供奉而成藥簽,即現存“三平祖師公藥簽”。時遷境易,隨着閩南山區的開發和衛生技術的提高,瘟疫已不再是威脅當地村民健康的首要因素,但三平寺祖師公藥簽仍吸引着無數患疑難雜症的信士前來求取,田野坊間也常流傳着“三平祖師公藥簽”治癒頑疾的奇迹。藥簽雖以簽占的形式存在,而其内核却是祖國醫學的理論特點即整體觀念和辨证論治的體現。“三平祖師公藥簽”的資料性、用藥的地方特性和心理性等特徵都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本研究從藥簽的資料入手,兹淺析如下。
1.“三平祖師公藥簽”基本情况
目前對“三平祖師公藥簽”的研究還很少,因藥簽爲中醫與宗教相融合的産物,醫學界學者多謂其流於迷信,未予重視,相關研究十分有限,網上報導多停留於藥簽的形成源流、中醫文化背景等,且認爲其效用多因於心理安慰。對藥簽的用藥組方背後的醫理目前缺乏有效的數據研究和探討。本課題組認爲藥簽雖以“簽占”的形式存在,而其内核却是祖國醫學的理論特點即整體觀念和辨证論治的體現,所以本課題組從藥簽的表現形式、涉及到的藥物的種類、藥物使用的頻次、頻率、藥物的分量、使用方法、等方面進行了梳理研究。以期從中醫藥理論方面探討“三平祖師公藥簽”,爲安全、合理使用藥簽提供醫學支持。
1.1表現形式
藥簽的表現形式雖然因地域和廟觀、神靈不同而有差异,但基本形式一致,其中大都包含有簽名、簽號、簽方、籤詩(譜)、分量與服法等基本要素,但也有許多藥簽並無籤詩,也有個别藥簽還有藥簽解,即藥簽使用方法或適用病症的標注。根據“三平祖師公藥簽”現有的資料,課題團隊對其表現形式進行整理,發現現存75首簽方均以簽號、簽方、分量與服法的形式存在,無籤詩與簽解,且每首簽方煎服法均相同,詳見表1。
表1 “三平祖師公藥簽”表現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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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藥物的種類、使用頻次、頻率分析
三平祖師公藥簽共75首,根據2020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中藥大辭典》[4]將藥簽中所有中藥藥名統一規範後進行録入,結果:共載中藥49味,其使用頻次最高的藥物是甘草,使用頻次高達56次(其中甘草使用43次,炙甘草使用13次),使用頻率爲74.67%;其次爲茯苓54次,使用頻率爲72%,統計結果見表2,圖1。
表2“三平祖師公藥簽”中藥物使用頻次/頻率表(由高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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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表中藥物使用的頻次可以看出在75首藥方中使用頻次最高的是甘草,達到56次,使用率達到74.67%。甘草始載於《神農本草經》,具有補脾益氣、清熱解毒、祛痰止咳、緩急止痛、調和諸藥的功效。其配伍應用廣泛,在中藥方劑配伍中使用頻率最高,因此也被稱爲“國老”“衆藥之主”,素有“十藥九草”之稱。經統計藥簽中的甘草以甘草、炙甘草兩種炮製形式存在,均出現在簽方中的最後一味藥,屬於配伍當中的佐使藥,主要起到調和諸藥的作用。炙甘草還可與簽方中的黨葠、白术等配伍起到健脾益氣的作用。
從統計結果看,茯苓的出現頻率僅次於甘草,茯苓爲補氣健脾利濕藥,《神農本草經》載其“主胸脅逆氣,憂恚驚邪恐悸,心下結痛,寒熱煩滿,咳逆,口焦舌干,利小便。久服安魂養神,不饑延年”。考慮到藥簽使用的地域特點和時間特點,三平地處閩南,瘴癧爲害甚大,當地土居者,多患沋濕,負山處者,多患瘧疾。所以用茯苓以補氣健脾利濕,治療以濕爲患的相關疾病。
1.3藥物功效分類分析
將藥簽中的49味中藥根據功效進一步進行分類分析,其分類標準參考2020版中國藥典,共分爲12大類,其中補虚藥、利水滲濕藥、理氣藥使用頻次最高,分别爲196次、102次和45次。而以温裏藥使用頻次最低,僅5次。詳見表3,圖2。
表3“三平祖師公藥簽”藥物功效分類分析表(由高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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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表可見,用藥上主要以補虚健脾利濕理氣爲主,兼清濕熱。中醫學認爲,疾病的發生與氣血陰陽的盛衰變化密切相關。氣虚、陽虚、血虚以及陰虚,均以“虚”爲主要证候特徵。以“虚”爲因,導致全身機能的减退,可聯動表現爲機體“能量”的衰竭。由於人體氣血陰陽之間在生理上相互聯繫、彼此依存,在病理上也相互影響,所以機體出現氣血陰陽的虚衰,往往不是孤立的,單一的虚证並不多見,通常將兩類或兩類以上的補虚藥配伍使用。補虚藥在臨床應用上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增强機體的抗病能力,可配合袪邪的藥物,用於邪盛正虚的患者,以達到扶正袪邪的目的;另一方面是用於久病體虚的患者,能增强體質,消除衰弱的症狀。另外三平地處閩南地區,濕熱爲患,治療上以健脾祛濕爲主兼清濕熱。而以温裏藥用藥頻次最少,説明濕熱的地域特點導致裏寒证的患者不多。
1.4“藥物使用分量分析
75首藥方中每味藥物均具有分量,其中用量最大者3錢,最小者0.1錢,藥物分量以1錢使用者最多,頻次達401次,占68.66%,其次爲0.6錢和0.3錢。根據李和偉[10]等人關於古今中藥藥物劑量折算的研究,唐、宋、元、明、清以來,1錢可以折算成現在的3.73 g,1分可以折算成0.373 g。根據折算方法,藥簽中最大劑量爲3錢即11.19克,藥量最小者爲0.373克,詳見表4。
表4 “三平祖師公藥簽”藥物分量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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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藥簽中49味中藥使用的分量與2020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常用量進行對比統計分析,結果顯示藥簽中的用藥劑量都在安全範圍内,其中神曲、赤茯苓藥典中無記載,藥量統計參照《中藥大辭典》,詳見表5。
表5. 49味中藥使用分量與藥典/中藥大辭典常用量對比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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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可見祖師公用藥精煉,簽方中藥物使用分量最大者3錢,最小者0.1錢,將其折算成當今用量後均在安全範圍内,且藥簽中藥味最多者8味藥,最少者6味藥,藥方小而精,簡便易行,且所選藥物補虚爲主,尤其在當今求藥簽者多爲疑難雜症,久病重病之人,藥簽的劑量對這些體弱及老幼者均可服用,且所用之藥均安全無毒性。藥簽中劑量小一方面是劑量單位不同,另一方面古代藥物以天然野生藥物爲主,現在多是種植藥物,所以現在使用藥簽時建議以現在藥典用量爲參考,指導配藥。
2.藥簽使用方法
通過對三平寺解簽人林建平等人的采訪,總結梳理了藥簽的求籤過程及煎藥方法,簡述如下:
2.1净手禱告,擲筊以决是否可索簽。三平寺祖師藥簽不是任何情况下都可求取的,前來求籤者需要心存虔誠,净手焚香,並向祖師公禱告病者的基本情况和疾病症狀並詢問可否索求藥簽,通過擲筊的方式獲取結果。如果擲得聖杯(即一陰爻、一陽爻的吉卦)即可求籤,否則求籤者不可索簽。
2.2摇筒取簽,擲筊以决服藥天數。如果第一步取得索簽資格,接下來即可通過摇晃藥籤筒來獲得一簽支。接下來通過詢問、擲筊的方式來獲取服藥天數。如第一次即卜得聖杯,則爲三帖,如第二次才爲聖杯,則需四貼,依此類推。
2.3解簽購藥,煎服方藥。求籤者將取得的簽支到解簽處由解簽人交代煎藥、服藥方法。一般寺廟中的解簽人並非醫學專業人士,而是一代代解簽人通過口口相傳而來的煎藥、服藥程序。因此,煎藥法中往往會摻入宗教信仰的成分。比如,解簽人會交代煎藥時要先焚香禱告,告知祖師公要開始煮藥了,並將藥壺的蓋子打開以便祖師公將神藥放入藥壺當中。藥簽上註明煎煮方法中水碗二煎六分,隨着時代變遷,藥量的增加,建議以現在的煎藥方法去煎煮就可以。
在梳理藥簽的求籤過程及煎藥細節當中,我們可以看出藥簽起效的一大因素是“心誠”,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説得“信者爲醫”,中醫歷來有“醫不叩門”之説,三平祖師藥簽的求籤程序在某種程度上給了患者一個心理暗示,疑難雜症的患者如果通過擲筊求得索簽資格,將在很大程度上給了强大的心理支撑,説明病還是有藥可治的。這和我們中醫講的“整體觀”是一致的,中醫講“整體觀”不僅只身體的整體性,還强調“形神一體觀”,患者求得藥簽後,治病的信心增强,人的整體狀態也就是中醫講的神發生了改變,再加上藥物的治療作用,患者疾病得到了救治,然後通過大衆的口口相傳,藥簽的靈驗性就傳下來了。其實藥簽的歷史由來已久,早在水滸傳中,便有“吴用亦躊躇無計。只見旁邊一個小厮禀道: ‘此地東門頭大王廟大王菩薩,最爲靈驗。廟内設有藥簽,何不去求帖神藥來吃?”的記載。可見藥簽自宋代開始其靈驗性就已經開始流傳,所以藥簽在民衆心理上就起到了一定的治療作用。程志立等人也認爲藥簽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安慰劑”效應或心理治療功能,所以能够受到群衆歡迎而廣爲流傳。
3.小結
“三平祖師公藥簽”共75首,載藥49味,藥方小而精,簡便易行,簽方中藥物使用分量均在2020年中國藥典使用範圍内(神曲、赤茯苓藥典中無記載,藥量也在《中藥大辭典》使用範圍内),且均爲無毒藥物,藥簽安全。藥物功效上主要以補虚、健脾利濕、理氣藥物爲主,兼清濕熱。用藥上一方面主要從補中焦脾胃入手,補虚健脾利濕,中醫講脾胃爲後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脾的運化與統血功能失常,導致脾不能正常地將水谷轉化爲精微物質,並輸送到各個組織,最後引起消化、免疫等多系統和器官的紊亂,導致一系列的证候。所以治療上以補虚、健脾利濕爲主。另一方面又符合患者治病的心理特性,通過拜求藥簽和煮藥的過程,患者從心理上增强了治病的信心,所以藥簽除了藥物本身的治療作用外在心理治療上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這也是中醫整體觀念的一種體現,也爲後世醫生在臨床看診中給予患者治癒疾病信心的重要性提供了重要的指導意義。祖師公用藥輕盈平和無毒,與醫理相符,身心同治,故能屢見成效而備受推崇,至今仍值得我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