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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明王志道纂述《重建廣濟録碑》考析

  一、重建廣濟録碑釋文

  《重建廣濟録碑》

  三平山廣濟大師行録,唐中散大夫、守太子賓客上柱國賜紫金魚袋王諷撰。

  夫儒道釋分爲三教,乃戒定慧總攝一心。何以知然?夫子贊有道而貶不仁,歸乎戒;老君尊冲虚而鄙貪慾,契於定;吾佛般若而闓愚痴,通其慧,復以漚和方便,敷大願力,布慈雲於廣莫,灑甘露於長空。若此,則儒道左右扶將,擇尊中立如其大器,左右皆源,是以圓應頓機,單傳瑶印,西竺始自迦葉,東震至於

  南能,思讓分燈,一遷列派,至第四世有大開士法諱義中,本居高陵,俗姓楊氏。

  因父仕閩,於甲子歲而生福唐,白光滿室。雖居襁褓,不喜葷辛。丁醜歲隨父仕官至宋州。是年十四,投於律師玄用出家。二十七歲削髮受具。多窮經史,長於周易,先修奢摩他、三摩鉢提,後修禪那,因覽禪門語要雲:“不許夜行,投明須到。”師乃喜曰:“繫辭不雲乎,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似有感動,未能决疑,繇是肩錫雲遊。先造百岩懷暉禪師,次依西堂智藏,後謁百丈懷海,巾侍十年,仍往撫州石鞏,鞏才見,便開弓雲:“看箭。”師乃當前擘胸。鞏收箭雲:“三十本來張一枝弓,掛三只箭,師而今只射得半個聖人。”師進雲:“作麽生是全聖?”鞏彈弓弦三下,師巾餅八載,末後南游靈山,禮見大顛。顛雲:“卸却甲胄來。”師退步而立,由是妙造室中,深了無礙。復引韓愈侍郎通入信門。自此放曠林泉,後游適性。

  寶曆初,遂辭大顛,游於漳水,至於開元寺之後,卓庵建三平真院。會昌五年乙醜之歲,預知武宗皇帝沙汰冠帶僧尼,大師飛錫入三平山中。先止九層岩山鬼穴前,卓錫而住,化成樟木,號錫杖樹。次夜,衆祟昇師抛向前面深潭,方乃還來,見師儼然宴坐無損。一夕寢,次復被衆祟昇向龍瑞百丈祭中,以籠聚石沉之,其水極峻,觀者曪眩。及乎回,見大師如故。於是遞相驚訝。仰師之道,欸服!前言:“乞爲造院,願師慈悲,閉目七日,庵院必成。”師乃許之。未逾五日,時聞衆祟鑿石牽枋,勞苦聲甚,師不忍聞,開眼觀之,院宇漸成,惟三門未就。怪徒奔走,其不逮者化成蛇虺。有大魅身毛□□,化而未及,師戲擒住,隨侍指使,曰:“毛侍者”。然後墾創田地,漸引禪流,南北奔馳,不憚巇險。

  至大中三年,宣宗皇帝重興佛法,本州刺史鄭公久欽師德,特迎出山,請入開元,爲國開堂。奏賜“廣濟禪師”。大中十年,建觀音殿。咸通元年,架祖師院。至咸通七年,春秋漸邁,於寺西山下建草堂,時復宴息。咸通十三年十一月初六日,集門人曰:“吾生若泡,泡還如水。三十二相,皆爲假僞。汝等有不假僞底法身,量等太虚,無生滅去來之相。未曾示汝,臨行未免老婆。”閉目長嘘而化。壽九十二,僧臘六十五。門人移真身於草堂,建於石塔,置田安衆,號“三平塔”。

  今三平山院者,面離背坎,左生錫杖樹,右澍虎爬泉,東連大伯山,南接百丈漆,西有九層岩寶,北聳仙人享台,水口峰若龜浮,徑頭嶺如虹卓,廣濟沼沚,韓文祠堂,鬼瓦神工,靈蛇錦色。其餘勝概,筆舌難周。歲咸通十四年正月上元書。

  王志道曰:王渢之述禪師云爾,渢並禪師時,言必可授。嘗讀傳燈録,見師㣲言尚多,渢不盡及也。餘獨愛其載師最後語雲:“吾生若泡,泡還如水,三十二相皆爲假僞,汝等有不假僞底法身,量等太虚,無生滅去來之相。”鳴呼!大師,吾得而見之矣!曹溪法門,惟論見性,斯非其一語印南宗者與?然則傳燈所載,種種機緣,自度度人,止爲斯事。而當時伏蛇虎,度魑魅,則其三十二相耳。雖然,世間能真洞性體者無幾,若非光景動人,令法堂前草深一丈。昔大悲具無量圓應,入諸國土,所以名聞獨遍十方。其諸現樂,又脩羅等身而説法者。

  九層岩前事近之,而近代即之爲尼山,禱者往輒應。餘以乙巳冬往,歸而孕,果生男雲。夫三十二應,總之不出,神人兩端,則師備之矣。是爲假僞乎?不假僞乎?師有偈曰:“只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蓋言體用非分非不分也。離體别用,無真非假;自性自用,無假非真;無假非真,則溪聲山色,亦一真如。况從自性中,自現神化,以育人民,超六道者,猶有假乎?要其本源,

  在彼而不在此,則“水泡”之指隱矣。王渢碑殺青於唐咸通,未及千年,壞而修者三,令勒諸石,庶永不壞。然而,問師之真不壞,則“其無生滅去來”者也。□□□□。

  宋元以來重修木碑各有題識、附録。

  世之比擬廣濟大師鬼窟活計,乃謂小乘。如斯言議涉在常情,俗諺井談,道聽途説,况觀音大士,楞嚴會上佛頂光中獨证圓通,故能十方諸國土。無刹不現身,喘欬皆資,非墮鬼趣,以此知之,可謂具大無畏者耶。雲岳崇寕壬午叨□郡檄,來住斯山,觀古遺言,碑文缺壞,命工鏤板,以永其傳。大觀四年庚寅之歲正月上元題。

  錦桐僧如壁,久響漳江多有古迹,於大德丁酉年間方始來游,昔蒙郡命,令主斯刹,聞古遺言,足知此山乃七百餘年之道場也。院宇傾頽,碑文爛壞。如壁伏思廣濟大師初創之時,用力非常,慮恐後者莫能知之,即欲鏤碑,以曉後來。奈此間深山窮谷,罕有勒石者。因循而過。至戊戌冬,有温陵之兄弟歷尋古迹,來訪斯山,交談之際,因言及此,乃就告之曰:“善哉,善哉,當效其勞。"遂今工觧碑,即修成之。歲大德三年己亥正月上元日也。

  宋元木碑題跋二則,具載如右,至我明弘治十五年,退居住持古心、定祥,見碑久壞,募緣重立,時有龍溪鶴鳴寓居林朝光助工,霞城西施德輝刻字,姓名見木碑,並附録焉。

  有明萬曆三十五年九月望日,漳東居士王志道纂述立石,同郡李宓書,住持僧宗珍、道欽督工,鎸匠游焕。

  二、《重建廣濟録碑》此碑獨特的魅力與争論

  (一)《重建廣濟録碑》信息

  《重建廣濟録碑》此金石碑今鑲嵌在千年古刹三平寺左厢回廊磚墻上,碑額爲“重建廣濟録碑”,係明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王志道纂述,同郡李宓書,住持僧宗珍、道欽督工,鎸匠游焕,石碑體寬103 CM、高213CM。

  王志道(1574~1646年),字而宏,號漳東里居士、岸先居士。福建漳浦横口人,萬曆《漳州府志》卷十七人物誌二囯朝進士在列。萬曆《漳州府志》卷二十三人物誌八:“王會,字延亨,漳浦人……孫志逵舉人,志遠、志道俱進士。”干隆《龍溪縣誌》卷四《坊表》:“祖武同繩坊,在檺林鋪,爲明王會、王節、王志逵、王志遠、王志道立。”王氏爲科舉世家,書香八代相傳。王志道,萬曆四十一年(1613年)進士。初授鎮江府丹徒知縣。天啓元年(1621年)昇禮科給事中,隔年,改兵科給事中。天啓三年(1623年),以父親年老,乞請歸家養親。天啓四年(1624年),宦官魏忠賢當權,排斥東林黨人,屢次以高官征志道,適遇父喪,在家丁憂。崇禎四年(1631年)夏,調爲大理寺少卿,昇左副都御史。後南明王朝徵召爲户部侍郎、吏部侍郎,終以吏部左侍郎致仕。清順治三年(1646 年)卒於家中,終年72歲。

  1636年,王志道在明崇禎九年爲平和知縣朱統鈨修的平和縣誌寫過序。明

  都御史王志道題平和縣誌序。“餘生長吾郡,足迹未當至平和。臨海王侯爲令,數爲餘言,平和大峰山之勝也。丙子之冬,侯以遷秩過餘山中,曰行矣,大峰之

  下,殆將有伏莽焉。令在僅能使不發,令去視事者其有憂乎。侯行,果蠢蠢起。視縣者大以爲畏途。於是,豫章宗彦判都朱公,往蓋漳連歲憂海,而粤寇之匪茹者,首被於平和鄙之。不逞,稍稍應之。公至亟治應者。先戢良而徐分暴賴,往未踰月,上俘馘於幕府者數,至必以核道路以通。餘所聞於前令之憂,爲之頓釋。”

  1638年,王志道在爲《黄檗山寺志》寫過序“宋人詩雲:天下兩黄檗……後代兒孫當如悟師,無忘家山,邈得斷際師真,舉揚臨濟宗風於此,則山重而志亦重矣。崇禎戊寅歲下元日,岸先居士王志道書。”可見王志道對禪學造詣亦非同一般。

  從以上信息及時間邏輯可判斷出,王志道在纂述《重建廣濟録碑》時間節點爲明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是在未中進士、未入仕途之前撰寫的,同時在爲平和縣誌序中“餘生長吾郡,足迹未當至平和”可判斷出王志道在1607年前未到過平和。從《重建廣濟録碑》内容可以看出王志道是看過東坡居士的《唐廣濟大師行録碑》並搜集材料而編撰著述。《重建廣濟録碑》文章主要内容與《唐廣濟大師行録碑》基本一致,文章增加了後段落對宋、元、明各時期的木碑重修題識或附録記載而已。

  時隔五百多年後,1607年立的《重建廣濟録碑》金石碑,王志道滿腔熱情有温度地賡續傳承着蘇軾的《唐廣濟大師行録碑》;金石碑默默地屹立在三平寺裏,已歷經417個春秋,其承載着自唐七八一年三平義中禪師的生平史、求學史、創業史、禪學造詣、功績及三平寺史志。金石碑書丹者爲漳州郡書法家李宓,此碑獨特的價值魅力有待方家更深層次的挖掘。

  (二)傳世文獻記載信息

  1.《漳州三平大師碑銘並序》王諷”全文671字,見《全唐文》(第八册) 《漳州三平大師碑銘並序》篇,中華書局1987年影印;

  《唐廣濟大師行録碑》東坡居士軾書跋”全文1369字,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唐廣濟大師行録碑》初釋作者林成瑜”2021福建省閩南文化研究會學術年會-論文匯編及厦門城市捷報(報刊號CN35-0073) 2021 年 10 月 15 日;

  《重建廣濟録碑》王志道纂述,全文約1785字。三篇文章一經比對並與碑石、拓本物证相互印证,文脈邏輯及答案自在其中。

  2.葉國慶(葉谷馨 1900-2001年)教授,於1929年2月10日(農曆正月初一),隨同進香團翻山越嶺徒步跋涉到三平寺作實地體驗、考察,寫下了《三坪寺進香記》一文,發表於民國二十三年三月一日的《嘘風》期刊。《三坪寺進香記》載“附記,本文是一九二九年寫的,篇末還有廣濟祖師的歷史一段,計有千字,現在讀來,覺他尚待補充,因爲年來所得關於廣濟祖師的傳説及史料比前增加不省。即如翁國樑先生恥録的王諷三平大師碑誌與全唐文及全唐文粹所著録者迥异,便須費一番考究。所以我把這段簡略的史删去。前得黄仲琴先生手書,雲已將這件事理清,深望他日刊出,公諸同好者。(廿三年三月於厦門記)”。有感於葉教授之睿智。

  3.翁國樑(1910-1978年)教授,於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署假,隨家叔兆鰲先生偕三平寺住持見修同往三平寺,留宿寺中三夜。《漳州史迹》翁國樑著 漳州地方文獻叢刊,載“按此碑文與《全唐文》及《全唐文粹》所著録者迎异。《全膺文》所録之王諷《三平山義中大師墓誌》,所記皆係人事。而兹碑中所録之王諷《三平山廣濟大師行録》,所記皆屬鬼神變化。餘意王諷與義中,乃同一時代之人,記載當能確實,應無似此以傳説所雲之故事混入。且碑文之體裁風格,亦與唐文迥异。由此可知今存之王諷碑文僞也。非王諷之原文無疑。然而我又不能不懷疑,因李宓善書,名聞天下,《志書》入《文苑傳》。照理説來,應該曾讀過《全唐文》或《全唐文粹》,當不至以一僞王諷所撰之碑文而書之也。”翁先生結論是王志道纂述的《重建廣濟録碑》非唐《漳州三平大師碑銘並序》王諷。

  4.《唐三平大師碑》作者黄仲琴教授(1884~1942年),於1934年1月在《嶺南學報》第三卷第二期。據黄仲琴教授《唐三平大師碑》文章載“兹述現有之三平寺唐碑可疑諸點,以证其僞爲王諷作品……惟現碑雖僞,而廣濟大師之精卓,有不可没者。……此刻文,爲某君所録贈。碑之廣狹,文之行數,行之字數,字之大小,以及有無碑額,未曾言及。實地考證,又屬不易,是以姑付闕如,以俟後來之補叙或更正……彼其不耽郡城寺宇之安逸,深山遁跡,弗避艱險,自辟洪荒,卒能感及蠻人,宣明其教,非具大無畏及能犧牲之精神,曷能至是!蓋亦法門之健者。故樂证其碑文,傳其事蹟,以實王象之之言,祛世俗之惑;且爲談我國南方古民族者得一參攷材料也。二二,十一,三。”黄仲琴教授結論是三平寺中王志道纂述的《重建廣濟録碑》,非唐《漳州三平大師碑銘並序》王諷”。

  5.《三平寺史考》-厦門大學出版社,作者顔亞玉教授,《三平寺史考》五•王諷碑•2 .孰真孰僞篇中 載:“作者認爲,對《行録》既不能完全肯定,也不能完全否定,重要的是要深入考訂,希望今後有更多的人來共同深入探討這個問題。”

  6. 1534年,天一閣藏明代方誌選刊《嘉靖龍溪縣誌》卷八•人物•僧義中所記載内容基本也來源於東坡居士軾跋的《唐廣濟大師行録碑》,王諷的《漳州三平大師碑銘並序》則無此内容。《閩書》明何喬遠 福建人民出版社記載三平山楊義中部分内容也是來源於東坡居士軾跋的《唐廣濟大師行録碑》。

  綜上可見在王志道《重建廣濟録碑》1607年之前就有另一篇專述文章,再根據清代金石學家李光暎撰《金石文考略》吏部卷十四載“蘇文忠廣濟大師行録小楷書:《唐廣濟大師行録碑》,王沨撰。沨與禪師同時,蘇文忠書並跋。其字圓勁不必言,妙在運筆天然,若不知作小楷者,故爲小楷中所難也。光暎識。” 

  初到三平寺就爲王志道纂述李宓書丹的《重建廣濟録碑》金石碑如磁之超强魔性所吸引,既然是重建廣濟録碑邏輯感應上告知我之前必有另一碑,且非王諷的《漳州三平大師碑銘並序》碑。

  三、結論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去年挖掘到祖國的寶島台北故宫博物院珍藏宋蘇軾書跋的《唐廣濟大師行録碑》,係宋碑、明嘉靖墨拓本,該拓本經楊守敬、黄子壽、譚澤闿等名家收藏或跋,韓日華裝池後珍藏,民國譚澤闿鑒定爲孤本。自此王志道纂述李宓書丹的《重建廣濟録碑》之來源可追溯也。王志道纂述李宓書丹的《重建廣濟録碑》文章主要内容與《唐廣濟大師行録碑》基本一致,文章增加了後段落對宋、元、明各時期的木碑重修題識或附録記載而已。

  在前輩傳世文獻研究成果之上,對彌足珍貴《重建廣濟録碑》殘碑金石進行深入的挖掘、保護和展現,以此抛磚引玉,認清把握史實,開展《漳州三平大師碑銘並序》、《唐廣濟大師行録碑》、《重建廣濟録碑》三碑金石系列的文化保護和推動活動。讓後人能從史籍和碑刻中觸摸到有温度的歷史。鑒於筆者文史學功力淺薄,當中定存在不足,敬請批評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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