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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坪祖師信仰在馬來西亞的發展與流傳

  引言

  2021年5月3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體學習時强調:“要更好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以文載道、以文傳聲、以文化人,向世界闡釋推介更多具有中國特色、體現中國精神、藴藏中國智慧的優秀文化。”而在前一年的黨的十九届五中全會,就已經把社會文明程度得到新提高、中華文化影響力進一步提昇作爲“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主要目標之一,並提出到2035年建成文化强國,國家文化軟實力顯著增强。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提昇中華文化影響力,需要將中華文化對外傳播内容的豐富性、傳播途徑的多樣性、文化影響的持久性進行有機整合。中華文化走出去,如今是一個比較熱門的話題,其中作爲傳統文化重要一部分的民間信仰,隨着海外移民的進行而傳播到世界各地,就是中華文化走出去并且在地化的一種重要形式。

  雖然17世紀馬六甲就有青雲亭爲代表的華人社區的出現,但是大規模華人南下,是1786年英國開埠檳榔嶼,1819年開埠新加坡,1824年馬六甲從荷蘭轉給英國之後的事情。直至19世紀下半葉,因爲英屬馬來亞殖民地開發需要大量勞工,華人移居南洋才成爲時代特色。蘇尼爾•阿姆瑞斯説:“每一個到達新地方的移民,都會試着重建一些家鄉的痕迹;所以到達也成了一種回歸。移民會模仿他們熟悉的神廟,建造一座新的, 讓新的風景變得熟悉起來。他們會一起參加宗教儀式,拉近和陌生人的關係。他們覺得自己是在追隨聖人的脚步,所以對未知也就没  有那麽恐懼了。”這些從中國東南沿海落户到英屬馬來亞地區的華工也一並移植家鄉的神只到居住地,以在异鄉尋求家鄉傳統神明的護佑。在華人的住宅、私人神壇或廟宇中,一尊尊的神像,接受信衆的膜拜。透過對神明的參拜與禀告,信徒們祈求神明庇佑一切如願順利,不僅是華人對未來的一種精神寄託,同時也是華人在地集聚和形塑社群的重要媒介。這種民間信仰的在地傳播與實踐,搆成了一幅馬來西亞華人社會濃厚的文化圖像。因此,研究華人民間信仰在馬來西亞的傳播,正好契合了中華走出去的現實需求,這是馬來西亞華人研究爲現實服務的一大體現。有關馬來西亞華人民間信仰的研究,自從1980 年代蓬勃發展,並取得豐碩成果。學者們看到將馬來西亞華人民間信仰研究與華僑華人的移民過程結合的重要性,華人民間信仰在海外傳播發展的實質及其所涵蓋的深刻意義在其思想發展過程中被逐漸探明。 本文主要研究三坪祖師信仰在馬來西亞的傳播,而事實上,祖師信仰所賴以存在的前提就是信衆的存在,這在馬來西亞主要保存在馬六甲地區。因此三坪祖師信仰就是力争符合上述研究主題的個案考察。

  一、19世紀以來的馬六甲華人社會

  葡萄牙統治馬六甲期間,華人人數很少,直至荷蘭人統治早期,也只有數百人。早期華人一般認爲來自閩粤沿海。在荷蘭統治時期,清朝政府還没有開放海禁,南來的華人人數有限。直至英國佔領馬六甲後,因爲錫礦開採,需要大量勞工,大量閩粤華人被以“賣猪仔”的名義賣到南洋。因此華人人數在19世紀中期開始保持了大幅度上昇的勢頭。伴隨着清末取消華工出洋的限制,契約華工成爲下南洋的主力。

  表1:1957年馬來亞獨立前馬六甲華人人口比例一覽

  表格略

  在荷蘭殖民統治時期,馬六甲華人的人數是較少的。最高值也僅僅是1750年的2161人。從表1可見,在1824年歸英國統治之後,總人口開始逐漸增長,華人的人口也隨之遞增,在1881年的時候比例達到了21.1%的第一個小高峰,在進入20世紀後,華人占總人口的比例是一路上揚,1957年獨立的時候已經達到41.47%。隨着華人人口的增長,華人社會也經歷了一個建構的過程。

  馬六甲甲必丹和青雲亭亭主制度是馬來亞華人重要的政治和社會組織,對馬六甲華人社會有深遠影響,也是研究馬來西亞華人史,甚至是東南亞華人史所無法繞開的題目。自上世紀中葉開始,已有學者對其加以研究,時至今日,依然有學者對其興趣盎然。但這並不意味着對其研究已經做到了題無剩意。

  15 世紀初滿剌加國建立後,中國人就陸續在馬六甲定居。當時馬六甲大部分的中國商人應是來自福建漳州等閩南沿海地區。葡萄牙殖民者統治馬六甲時期(1511 -1641 年),馬六甲的華人人口持續增加,形成了一個較大的社區。根據17 世紀初在馬六甲居住的葡萄牙籍航海家狄伊勒地亞(de Eredia) 對馬六甲“華人村落”的描述,可知當時已有不少漳州人在馬六甲居住。至於馬六甲實行甲必丹(荷蘭語Kapitein,英語Captain)制度,按照日野比丈夫教授的説法,乃於1641年間,從葡萄牙手中奪得馬六甲之荷蘭人,爲了統率當地華僑,便依照巴達維亞(今雅加達)的先例而設置。青雲亭後人亦有類似認識。編纂於1912年《呷國青雲亭條規簿》開宗明義寫道:“原夫蘭城(即馬六甲)之有青雲亭,凡事掌之,皆由甲必丹。蓋甲必丹之名,是由和蘭(荷蘭)錫爵所以立也。迨旗號既更,政歸大英,則革舊律而鼎新法,乃盡去各色人甲必丹,遂致有缺鄉黨之長。凡排難解紛,寧人息事,將誰爲之主宰耶?於是,我先輩諸公,立長以主之。咸爲尊號曰亭主。所謂官有正條,民有私約者此也。”可見在青雲亭後人看來,甲必丹名號是荷蘭人所賜,馬六甲淪落英國之手,則不久之後廢除甲必丹。民衆則自發推舉僑領任青雲亭亭主,代行甲必丹之職權,處理不論大小華人之事。顯然華人甲必丹和青雲亭亭主有政府任命與“衆人推舉”的差异,但實際上二者的活動都主要代表馬六甲華人的利益,也具有一定的上傳下達的作用。

  隨着英殖民政府的移民政策的鬆緊,中國國内狀况的變化,華人南下英屬馬來亞的步伐也發生了快慢不同的差异。加上同鄉或者親屬的吸引,不同的華人社群在馬來半島形成了人數各不相同的聚居區,其中某些社群雖然來的早,佔據先機,但是後來的社群却經常的後來居上,變成占優勢的社群。這種情况在馬來半島經常出現。馬六甲就是這樣一個區域。我們先看19世紀末-20世紀上半葉馬六甲華人方言群比例的變化。

  表2:1881-1947年馬六甲華人方言群比例

  表格略

  表2是方言群人數比例的變動,其實就反映了馬六甲華人内部勢力的變動情况。首先,從上面的表格可以發現,操廣府話的所謂廣東人,比例其實並不高,反而在1881年、1911年的時候海南人在比例在五大方言群中已經是最高,雖然在1891年和1901年的時候略遜福建人。其次,福建(閩南)人的勢力明顯比19世紀初要降低,雖然青雲亭亭主再19世紀一直在閩南人手裏傳承,但是在1915年最後一任亭主陳若淮去世後,亭主制度被取消,代表了閩南人對馬六甲具有統治力的全面解除。以上就是19世紀以來馬六甲華人社會的基本情况。

  二、馬六甲漳州人社群的形塑

  早期華人下南洋,以祖籍地和方言來辨别群體和形塑認同,其中祖籍地就是“籍貫”認同。“籍貫”一詞的本意爲個人或群體自身出生或祖居的地方。恰因如此,人們初識的大千世界之處即是個人或群體的社會意識形成打上“胎記”的祖根之地,也恰是對“一方水土”及“同風共俗”的認同,並由此更派生出政治親和力、社會凝聚力、個人群體信任力等諸多影響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生活發展的潜在因素。正因於此,籍貫意識是中國人頭腦中根深蒂固的觀念,它因人口流動而加深加固。

  公元一九三六年(民國廿五年)在一次的神明出巡日,漳州人以漳州會館之名義,組織了大鑼隊、旗對,參加遊行,其實當時會館尚未成立。同年,洪宗海、沈孝德、蔡光圖、董庚辛、餘光源、朱卿雲、林龍海、林龍炎、林龍生、甘瑞明、江文丕、許錫良、尤心田、吴泗煌、吴泗濱、朱天祐、朱衆生、朱培照、鄭玉溪、林文章、蔣長庚、林石獅、蔡立業、蔡立國、林文山、江守先、江錫貴、柯連福、楊成發、許慶木、王文佐、郭長生、林振塗等鄉賢( 以上乃會館之發起人)。於馬六甲、森美蘭、雪蘭莪及柔佛同鄉頗多,散佈各地。咸認組織同鄉會以聯絡感情,促進圖結,互相幫助,共解困境,遂攀行座談,共策誰行。時場面熱烈而規切。會談後各鄉賢均帶着滿腔之熱情與信心,積極展開招募會員運動,以組織會館。

  一九三六年(民國廿五年)十一月一日,馬六甲漳州會館成立。時會址設於林龍生鄉賢府上( 板底街,林三龍寶號)。其時會員人數不多,活動經費拮據,推動會務,非常棘手,惟各鄉賢仍大力推動,出錢出力。及後由餘有粦鄉賢令尊餘光源鄉賢向英國倫敦申請註册,蓋當年馬六甲乃屬英國海峽殖民地。

  一九三九年會館組織始上軌道。於是在馬六甲荷蘭街門牌五十九號(原屬敦陳禎禄所有房屋)租下作會所,供議事及鄉區會館臨時歇宿之所。爲了一勞永逸,解决擁有永久會所問題,於是在同年選出建館委員會,以等建新會所。但此重大計劃,進入日據時期而告胎死腹中。因戰後百案業尚未復興,籌建會所談何容易,以致受到延擱。

  一九四一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日本發動太平洋戰争,舉兵南侵。東南亞地區,人心惶惶不可終日。三月十三日會館新舊職員聯席會議,籌劃辟建同鄉避難所事,並成立了“馬六甲漳僑防襲疏散委員會”,以敦陳禎禄爵士、林石獅等鄉賢爲首,從速建立疏散警,以保護同鄉性命。

  日寇於一九四二年正月間佔領馬六甲,至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投降。這段時期由於動亂,局勢不穩,會館停止一切活動。一些德高望重,聲望卓著之會館領袖,隱居鄉下避難,有者暫居國外參與抗日組織,打擊日軍。

  光復後於一九四五年十月一日,會館召開臨時會員大會,討論復興事宜。並成立了復興籌備委員會,前後連續舉行了五次會議。終於一九四六年九月十五日,選出復興後第一届職員,並積極地推動會務。

  由於舊會館處於僻静街道,日久失修,簡陋异常。於是會館鄉賢不避艱難,依然决然,繼承一九三九年建館委員會之夙志。於一九七三年再度成立建館委員會,大規模展開籌建新會所之工作。在上下一心,同鄉不分領域的給予支持下,共籌得十六萬二千元。終於一九七七年巍峨壯麗的一幢三層樓會所矗立於古城,樓下是寬敞的店面,可以出租與商家經營。二樓爲禮堂,會議所、辦公室及圖書室。頂樓供奉三坪祖師神位,前半部分爲天台。每年農曆正月初六日及六月初六日爲三坪祖師聖誕吉日。各區善男信女,同鄉携帶花果糕餅、素菜,熱烈前來拈香膜拜,祈求平安,异常熱鬧。今年7月23日,三坪祖師公聖誕千秋,漳州會館就吁請全體會員及鄉親携眷莅臨參加,拈香膜拜,共沐神恩。當天,該會館將準備自由餐,招待到來的會員及鄉親。

  三、馬六甲供奉三坪祖師的廟宇

  馬來西亞供奉三坪祖師的廟宇集中於馬六甲——保安宫和衆安亭。馬六甲保安宫位於馬來西亞南部的馬六甲州,馬六甲市。主祀三坪祖師。保安宫大概興建於清朝干隆四十六年(公元1781年) 年間至今已有200多年的歷史,其所奉祀的主神緣自唐朝佛教禪宗高僧三坪祖師(唐朝皇帝——唐宣宗復佛時,敕封爲“廣濟大師”)

  六百多年前,明朝永樂至宣德年間鄭和下西洋,曾以馬六甲爲大本營,建立城墻、排栅和鼓樓、角樓,並建設倉庫儲存錢糧百貨。鄭和船隊開往古裏、爪哇等國都先在馬六甲停泊;由阿丹,忽魯莫斯等國回程時,也在馬六甲聚集,打點錢糧,入庫保存,等候順風駛返中國。馬六甲河幾百年前是所有馬六甲海峽商船轉换貨物,出入口必經之地,也形成了當年一個重要的港口。馬六甲河慢慢並隨着馬六甲港口貿易的發展形成商旅集市之地。許多華人開始漂洋過海到馬六甲經商和落地生根,也隨着馬六甲河周邊聚落定居慢慢形成了一小鎮。

  華人初到僑居地時,由於對地緣和血緣的凝聚力和認同感,自發性的組織同鄉會館和宗親會館以便彼此之間互相照應。當然也少不了寺廟和義山舉辦祭祀活動,一方面爲發揚自己的信仰也爲當時漂洋過海的華人心靈上找到寄託。

  保安宫位於馬六甲河臨近(多年前保安宫對面就是馬六甲河) ,在道光二十一年(公元1841)因爲臨近有座小吊橋爲篇當地人通注兩岸(當時的大厝内) 主要的通道,當時的居民都稱保安宫爲小吊橋廟和三坪祖師爲小吊橋祖師公。

  馬六甲保安宫在二百多年前由蕭建發 (譯音,Seow Kian Huat) 的父親 (姓名失) 所立,蕭建發源於福建漳州人士,而三坪祖師是漳州人的主祀神,當年蕭建發的父親南下馬來亞時,一同恭請福建漳州三平寺三坪祖師的香火到馬六甲。蕭建發是馬來亞第二代華裔,其父就在馬六甲與當地的馬來女子通婚再生下蕭建發,也是盡人皆知人的峇峇。 

  據所收集到資料顯示,在武牙拉也一帶很多産業是屬於蕭建發,當中包括保安宫。保安宫常年香火非常鼎盛,每年神誕馬六甲很多峇峇家族都會到廟參拜,尤其是農曆正月初六三坪祖師誕,保安宫都有一年一度的神誕遊行,一直到蕭建發逝世,而蕭氏後裔也慢慢移民到新加坡。以前先賢仰南下馬六甲時,一同連故鄉的神靈一起請來供奉。在英國統治後期很多華人回鄉或移民到其他國家時都會把神廟或義山寄託在其他組織代爲管理。例如: 干冬清華宫,怡力勇全殿,曲江廟,三保山等等都寄託於馬六甲青雲亭。

  另一個供奉三坪祖師的廟宇是衆安亭,坐落在馬六甲的上將城市公園(Taman Kota Laksamana)148號。1970年創建。主神三坪祖師,供奉神明:玄天上帝、中壇元帥、關帝聖君、觀音娘娘、清水祖師、齊天大聖、廣澤尊王、濟公活佛、媽祖、大伯公、法主公、財神爺、拿督公。從神明類别看,融合佛道及民間信仰元素,而且連具有明顯地域色彩的清水祖師(源於安溪縣)、廣澤尊王(源於南安縣)和法主公(源於永春縣)的神明也包含在内,可以大致推測信衆以閩南人爲主,包含了泉州人和漳州人。

  我們從其2018-2020年職員表中也可以發現信衆搆成的一些端倪。顧問有拿督威拉顔文龍局紳博士,顔文龍是祖籍福建永春的當地聞人,拿督斯裏孫殿賜是祖籍福建同安的聞人,也是顔文龍的女婿。因此衆安亭主神雖然是漳州神明,但是信衆却涵蓋了祖籍漳州和泉州爲主的閩南人,因此配祀才會有安溪、南安和永春的神明。

  小結

  十九世紀初,三坪祖師信仰也在馬六甲扎根。目前研究所悉,馬六甲共有三個地方供奉供三坪祖師,最古老的是保安宫,建於道光十三年(1833),或更早;僅次是漳州會館。衆安亭則在20世紀70年代方建立。這項研究主要梳理三坪祖師在馬來西亞流傳的歷史軌迹,並簡述其當代的社會功能,爲受忽略的馬來西亞三坪祖師研究投石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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