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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潜移山川 心與天游
中國書畫藝術,是記録中華文化人格精神的最重要的一部分。中國山水畫較之於西方風景畫,從搆成的模式到内涵都有不相同。山水畫包容了仁者愛山、智者愛水的深刻内涵,所以,山水畫家也自然和仁者、智者的人格相提並論。而山水畫家的深宏、博大、靈秀等文學性素質,天人合一的東方哲學觀便得以從作品中獲得充分展現。
瀏覽青年山水畫家王牌的藝術踪迹,我發現,王牌在繪畫藝術中的情感衝動所構織成的秩序,正是深潜於他性格中的,它同他性格中傾蕩磊落,豪邁侈逸的一面恰形成互補的兩極。隨着他的繪畫年歲的增長,秩序化的理性衝動這一極似有更爲强烈的蓄勢。
山水畫的秩序,起源於神秘的“三”。三塊石頭、三棵樹枝,正是中國畫的基本單元和細胞。正如潘天壽所説,從布置上看,山水重虚實,虚實關係起於三。三,始可言排筆交錯,始可言空靈變化,“一儀生兩極、兩極生三方(天、地、人),三方主萬物”,是東方哲學對宇宙創化之道理的高度概括:原初之一,對立之二,統介之三。“三生萬物”這個大道理,可能是早年軍旅生涯的“一、二、三”的刻骨銘心,也可能是後來在廣州美術學院浸淫的理性感悟。活用了這個大道理,山水的造型的布置,就會有一種特有的韵致。我們從王牌的《丘陵山村》(入選廣東省美展),《金土地》(入選98中國山水畫展)等作品中,比較明顯地感覺到這種韵味。王牌將嚴格的軍旅體現與20多年的藝術探索,潜移默化到山水畫的布置和造型之中了。
然而,如果以爲僅有秩序意識就可成大器,“而不取自重”,不“謹於良法”(文與可語)那就錯了。在山水畫這表現高度的生命、力量和熱情的藝術中,同時又藴含着高度的韵律、節奏、秩序和理性,非“夸父逐日”的精神和氣概,則無以成大器。王牌從摘取了他第一顆理想星空中的星星(1988年,燙畫《江南春曉》獲福州軍區空軍畫展二等奬)開始,便“手不離筆。心記手追”,在調動過數個工作崗位的漫長20多年間,積累了一叠叠速寫,亦積累了用烙鐵在木板上作畫到筆墨在宣紙上揮灑的經歷。但“海之波瀾,山之嶙峋;俱似大道,妙契同塵;離形得似,庶幾斯人”的一點藝術覺心,却於蓬蓬勃勃的風雲歲月中一步步换妙創真,漸入佳境。中國藝術的精髓在“達意”,“意在筆先”。意,即人格精神的高層次物化表白,在王牌人生檔案上的一樁樁優秀事迹,剖白了這麽一種人格精神:槎牙肝肺、芒角肚腸。那末,對他“得其情而盡其性”的表現奔放激情的山水畫成就,也就不存在什麽難以理解的事了。
氣韵是生命之本,也是藝術之本。從繪畫筆墨的點綫的符號搆成觀,視爲氣韵形迹的筆墨觀;由抽象的點綫符號結構,向更高層的人格性本源回歸,這就决定了中國繪畫筆墨觀的藝術内涵。人生天地間,天予我,獨而不修人格,何來筆墨氣韵?王牌由技入道,直追古法,如《大寧河畔》、《秋到王家山》等,中鋒用筆、長綫勾廓、皴點解索,深得元吴鎮、王蒙的血脈相承;《松嶺白雲》、《漁訊》等則以小斧劈、雨點皴等到積墨成岩,已得關仝、李成、範寬精神,《秋至沙洲》、《沙洲白鷺》等則以反叛古法而又與古法存在着反向對應性的筆墨,皴、擦、點、染、破……豐富的筆觸和畫肌塑造變化無窮的光、色、形、體和畫面結構,傳遞出富有朝氣的當代精神。近作《山谷静音》可窺其對傳統的繼承,而《天上飛泉》則可觀其對當代精神的追求與探索。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王牌的繪畫風格還未定格,恰恰是這種“無風格”搆成了現在的王牌風格。他時而用嚴謹的結構去抒寫交響曲般的壯闊和深刻,時而用活潑的筆調去捕捉小詩般的空靈與暇想。我以爲,風華正茂,何必囿於老成持重?我從《金土地》一畫中,看到他以金字塔式造型布局的那直指天籟、穩重堅定、負蒼天、絶雲霓的境界。那不是溪中卵石、水中浮萍的飄移,那是問天的精神。
(作者:曾光 美學理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