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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林·坎貝爾肖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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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老者在觀看十三行的銅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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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駐廣州總領事司馬武先生 |
中評社廣州訊/題:廣州-哥德堡 百年不變的情誼 來源:廣州日報
船長日記
二百多年的時光匆匆而過,多虧了“腓特烈國王號”有一位喜歡記日記的船長柯林·坎貝爾,所以直到今天,我們依然有機會知道當年瑞典人如何在廣州做生意的細節。作為亞洲市場上的新面孔,打開這最初的局面,真的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
在離開哥德堡之後,瑞典的船隻一般先前往西班牙港口加的斯,為的是獲取從美洲販運而來的白銀——這是在中國備受歡迎的貨物——不過這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差事,因為很多國家的商船都聚集於此,誰儘快購入白銀,誰就可以儘快啟程前往亞洲。在帆船時代,“時間就是金錢”是同樣適用的準則。“腓特烈國王號”于1732年3月28日在加的斯港下錨,4月17日就啟程離開,已經屬於動作相當迅速的一艘商船了。
離開加的斯之後,“腓特烈國王”號前往加那利群島,然後就航行在茫茫的大西洋上了。9月6日,“腓特烈國王號”駛往伶仃島,目的地廣州此時已是近在咫尺。兩天后,坎貝爾終於可以踏上廣州的土地了。不過,在船隻靠近珠江口的時候,他命令船員懸掛起英國國旗,因為他覺得這是中國人更熟悉的旗幟。而在廣州的人們,此時只是知道有一艘歐洲船就要進入港口,可是對於船上究竟是些什麼人,卻是一無所知,到廣州做客的第一艘瑞典商船,它的出場就是如此的神秘而富有戲劇性。
將船上的人員安置好之後,坎貝爾開始履行他作為“大班”的職責了。那就是要與中國的“行商”簽訂買賣合同,而在廣州本地尋找合作的行商成為第一要務。坎貝爾深知為日後長久的貿易打下良好基礎的必要性,在他的日記裏我們可以看到,他最終是向超過10個行商訂購了貨物,這顯然是為日後選擇較穩定可靠的貿易夥伴做準備。“腓特烈國王號”最終在廣州逗留了超過4個月的時間,採購的貨品包括151箱和1801捆瓷器、共計499061件;紅、綠茶共2183箱,另有100件半箱裝、6件小箱裝、23件籃裝、46件筒裝以及422件罐裝或者盒裝茶葉,絲織品23355件,棉織品633件。此外,還有青漆傢俱、白銅、珍珠母、人參、牆紙、朱砂、桌布、紐扣、藤索等雜貨。
1733年1月16日,“腓特烈國王號”從廣州返航。據坎貝爾說,他的船隻是這個貿易季度裏第一艘返航的歐洲船隻。他本來指望“腓特烈國王號”能早日返回歐洲,佔有銷售中國貨物的先機。可是沒有想到,荷蘭人在巽他海峽扣留了“腓特烈國王號”,船隻被迫在巴達維亞滯留了40天之久。這一年的9月7日,它終於完成了首次往返於瑞典與中國之間的航行,回到了哥德堡。
潘啟:瑞典商人眼中的NO.1
說到中瑞貿易,有個中國人的名字不得不提,他就是當年廣州四大豪商巨富之一的潘振承。他于乾隆年間在廣州開辦“同文行”,是當年瑞典商人在廣州最重要的合作夥伴。
潘振承,又名啟,外國人都喜歡尊敬地稱呼他為“潘啟官”。“可以想像,當年同文行與瑞典東印度公司的關係是非常之友好的,因為直到今天,瑞典的哥德堡博物館仍藏有潘啟的玻璃畫像——是當年潘啟自己送給該公司董事尼柯拉斯•薩文格瑞作為禮物的——這也是雙方交流感情的一種方式吧!”
潘剛兒是潘振承的第八代後人,他對祖先那段海上貿易歷史進行了細緻的研究,他喜歡用“世界大商人”來形容潘啟留給他的感受。
“當年,潘啟的貿易區域遍及當時對華貿易的西歐所有國家,以及小呂宋等東南亞國家,除了與英國東印度公司有長期合作外,與其他歐美商人都有良好的貿易夥伴關係。”在那個初開國門的年代,不知道需要具有怎樣開闊的眼光和博大的氣魄,才有勇氣將如此廣大的“天下”納入到自己的視野中呢?潘剛兒告訴記者,資料表明,潘啟有在瑞典投資公司的記錄。美國教授穆素潔(Susheta Mazumdar)博士在自己的一份研究報告中指出,潘啟參與建立國際貿易網路,投資到瑞典東印度公司。現存瑞典的檔案中保存有潘啟的商貿記錄。還有著述認為潘啟曾到過瑞典。“潘啟是否真的到過瑞典,我沒有辦法考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潘啟名下的同文行同瑞典的商貿交往是非常密切的。雖然總的來說英國東印度公司在廣州的貿易總量最大,是潘啟最重要的商業夥伴,可是對於瑞典商人來說,潘啟卻是當之無愧的 ‘NO.1’,是他們最重要的、也是最信任的行商。”
為什麼祖輩可以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功?個中原因,潘剛兒有自己的思考。他說,從表面上看,潘啟之所以能夠成為廣東洋商首富,直接的原因是因為他特別積極地參與了當時還是一項新鮮事物的“全球化貿易”,並從進出口貿易差價賺取和積累高額商業利潤。但是從更深刻的層次來探討,我們會發現,是潘啟以信為本、以誠相待的經營理念,讓他贏得了人心,從而贏得了市場。
潘剛兒給記者舉了一個例子:為了維護同文行的經營信用,哪怕是已經運到歐洲的茶葉,如果發現品質不合格,甚至是在運輸過程中出現腐爛,潘啟都會無一例外地進行退賠。“如此的膽識,在當時的廣州乃至世界上都極為罕見。”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英國東印度公司董事部退回1781年運去英國的品質差的1402箱武夷茶時,潘啟就如數進行賠償。潘啟樹立了廣州的行商向外商退賠品質差茶葉的先例,表面上,商品的退賠使他在經濟上蒙受損失,卻保住了商號的信譽,自己成了贏家,也帶動其他行商效法。除了退賠,潘啟還准許給外商賒購適量貨物來顯示他的誠信。因為重承諾、誠實經商,英國東印度公司職員曾經稱他為 “實可稱為當時行商中最有信用之唯一人物”。
在信用可靠的前提下,外商常是樂意給予潘啟訂購商品的預付款。1772年, 英國東印度公司管委會給潘啟的生絲預付款銀12.5萬兩;1774年底,生絲預付款銀24萬兩;1780年,又預付給潘啟白銀60.15萬兩。同文行欠外國商人款也僅是貿易過程的來往結算賬,而不是拖欠的壞賬,同文行有充足資金運轉。在潘啟經商期間,由於“商欠”而致破產的有黎光華、倪宏文、顏時瑛、張天球、蔡昭複等五家洋商。據《粵海關志》記載,倪巨集文、顏時瑛、張天球等由於無法償還外債而送伊犁當差,而同文行商貿卻可以在逆流中蒸蒸日上。
除了重視一個“信”字,潘啟在經商過程中還十分注意運用市場遊戲規則。他參與國際市場競爭,重視連接國際商業關係網絡,經過優選,從長遠眼光選擇執掌18世紀貿易霸權牛耳、航運比較發達的英國和瑞典作為主要貿易夥伴,這兩國對中國商品需求量大,商人的支付能力也較強。同文行與英國和瑞典商人保持持續長久和穩定貿易的關係。例如,在1785年,中國茶葉出口共232030擔,出口英國為154964擔,出口瑞典為46593擔,當年,在對華貿易各國中,中國與英、瑞茶葉貿易數量分別占一、二位。由此確立了同文行對外貿易額始終保持為同行之首。而在價格方面,同文行根據市場供求的變化,採取優質優價、按存貨定價、平衡價格、討價還價、薄利多銷等原則精明定價,在定價方面佔有主動,兼且該行銷售的茶葉質優、貨足,因而賣得好價錢。乾隆三十年(1865年),英國東印度公司職員記載:
“啟官今年和我們進行茶葉的交易非常的少;他甚至不肯將優質的四級貢熙茶售給公司;這是我們從1762年以每擔60兩或55兩向他購買的,他的理由是,他把它售給各船的船長,每擔可得銀65兩或60兩。”
另一例子也可見到潘啟等洋商辦事果斷、靈活。乾隆四十至四十一年(1775~1776年),英國東印度公司職員有以下記錄:
“這時我們見到一種新現象,……即我們已經發現高級商人,他們善於經營,堅持要獲得好的價錢,但當價錢已達到極限時,他們立即讓步,尊重他們的對手大班,而大班亦尊重他們。從這個時期起,雙方不斷衝突,但在整個過程又是親密的朋友。”潘剛兒說,他覺得,潘啟具有銳利的目光,縝密的思維,大膽的決策和靈活的應變能力,善於吸納西方商業文化,為他對傳統的商業思維方法帶來了一些變革思想。表現為重視實際,開放意識強,勇於探索。‘勤奮、嚴謹、務實、開放、包容、進取’,這12個字,應該就是潘啟之所以為潘啟,獲得巨大成功的基礎了。”
也正因此,東印度公司職員會在潘啟逝世後,給他下了如此的評語:
“他確實是一位有大才幹的人,非常善於處事,但當他自己的利益或安全受到動搖而陷於困難時,他終究有能力將其消除。”
第二個黃金時代
總領事的故事
司馬武是瑞典駐廣州總領事。他很熱愛中國,否則他不會給自己起一個地道的中國名字,而且還娶了一位美麗的中國妻子。提到正在路上:一天比一天更接近廣州的“哥德堡號”,他高興地對記者說,他相信,這是一個象徵,中瑞兩國的商貿往來即將進入第二個黃金時代。
而那第一個黃金時代,司馬武指的就是那海上絲綢之路閃閃發光的18世紀。“那實在是給瑞典的商業帶來了巨大的衝擊,東方精美的瓷器、神奇的茶葉,從廣州登上古老的帆船,一路乘風破浪,最終抵達彼岸的歐洲大陸,而瑞典商人再將這些來自東方的精美器具、食品銷售到歐洲大陸的其他國家。”
在這些商品當中,茶葉是最受歡迎的。這種“神奇的葉子”是當時歐洲最為時尚的飲料。因此這也成為瑞典東印度公司從廣州出口的最主要的商品。茶葉行銷歐洲,不僅讓東印度公司大發其財,而且還在社會文化上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從一開始對這種飲料的質疑,到每天午後就自家烘烤的糕點,品茗下午茶,歐洲人不僅是接受、甚至是有點兒狂熱地愛上了這種滋味獨特的飲料。
還有瓷器。司馬武告訴記者,從某種程度上說,瓷器在瑞典與廣州的貿易中備受歡迎,與茶葉在歐洲的地位息息相關。品茶,茶具自然不可缺少,而且在18世紀,歐洲興起了一股推崇中國文化的潮流,具有中國特色的物品在歐洲各國都十分受歡迎。陳設在廳堂內的花瓶、瓷碟、用餐時的餐具、品茶時的茶具……這些都以來自中國的瓷器為上品,瑞典人非常樂於採購這些具有中國風情的物品。
隨著瓷器的傳入,中國人用餐時的禮儀也逐漸被瑞典人所接受,並且一度在上流社會風行。“在18世紀,瑞典人就已經對廣州、對中國文化有了超出一般的興趣,二百多年過去了,這種興趣沒有減弱,反而變得越來越濃烈了。”司馬武笑著說。
夢想成真的航行
也許就是基於這種越來越濃厚的興趣,充滿想像力而又熱愛航海的瑞典人想出了一個絕妙的點子:重建一艘一百多年前的充滿傳奇色彩的古船,重走一遍當年那條充滿崎嶇和激情的海上絲綢之路。這條船的名字,還叫“哥德堡號”。
司馬武還記得,他最早一次航海在28歲左右,而他們的船長就是他哥哥,這個哥哥的本事可不小,因為他連遊艇都是自己建的。“航海應該可以算是瑞典人的傳統吧!我們的國王今年已經60歲,他曾在海軍服役,是一位海軍上將,當然,他特別地喜歡航海。從哥德堡號的重建至航行,他一直支持並且融入這個項目中,他一直盼著船到中國的這一天。而事實上,在7月18日那一天,他見證這個偉大的時刻。”
“我相信,“哥德堡號”的重新造訪,是一個象徵,象徵著中瑞貿易正在進入一個新的黃金時代。今年上半年的廣交會,瑞典共有30家企業參加,是歷年來最大規模的一次,而我們也看到,有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開始選擇在瑞典設立自己的研發中心,而目前珠三角地區的瑞典企業已經有70多家了。兩百多年前,中瑞兩國在平等和互相尊重的基礎上,共同締造了一個商貿歷史上的黃金時代,它是如此美好的一段記憶,不涉及經濟侵略、不涉及鴉片貿易,這是因為我們雙方始終以平等、而且是互相尊重的態度對待彼此。只要我們堅持這樣的立場,第二個更加輝煌的‘黃金時代’就會出現在我們面前。我絕對相信,我們在今後還會開展更多的商貿交流、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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