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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元宿舍 當鏡頭照到那些女性民工……

http://www.CRNTT.com   2010-07-28 12:13:48  


 
  老板娘看得很清楚,這個宿舍的絕大部分女人是沒有出路的,她們被親人拋棄、無房無地、年老色衰、沒有技能、沒有社會保障,有的出現精神問題,她們僅剩的是,日漸稀薄的力氣。

  她早就想好了這些走不出去的老女人最後的路:給救助站打電話,給110打電話。

  可14年來,許多人根本等不到老板娘打電話。一個又病又老的婦人,從宿舍下樓,坐在勞動力廣場的馬路牙子上,等活兒幹,等著等著就歪下去,死了。老板娘讓警察帶走了她。她的床鋪,連床單都沒有換,很快又住進了新客人。

  年間,有幾個老弱病殘的女人出現在戚小光的鏡頭里,可一兩次後,再也沒出現過。戚小光找了很久,等了很久,再也找不到了,“也許她們有人不在了。”戚小光聲調悠長地說。

  眼睛越來越差的宋淑文也想過死。她甚至想好了要買很多很多的安眠藥,跟老板娘告別後,到外面找一個角落“永遠地睡去”。可就在她坐在樓下馬路邊等活兒等不到,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時,一個路過的年輕小夥遞給她兩個菜包子,她一下子覺得“天都亮了,要好好活下去”!

  晚上,女人們也會在宿舍唱歌,唱《小荷包》、《十五的月亮》,唱過時很久的老歌,有人會像《二人轉》里一樣轉手絹,在狹小的過道跳交際舞。她們為“毛澤東時代到底好不好”的話題爭論一個晚上。

  她們自嘲“腳下的布鞋,與開奧迪的雇主穿的布鞋一樣,養腳”。她們希望“像趙本山一樣,嘮嘮嗑也能賺錢”。

  她們也說女人間的私房話,宿舍有姐弟戀,大家會笑她“武則天,老有魅力了”。

  拍著拍著,女人們在笑,鏡頭後的戚小光卻鼻子發酸,他覺得,這群“我們認為沒有希望的女人”,堅強地活著,“太了不起了”。

  讓他最動容的事情之一,是住在宿舍里的女人們“顯擺”的樣子。有人對吃的挑三揀四,嫌棄這個不好吃、那個不好吃;有人把300元錢買的手機說成值1000元;有人打工回來散一圈煙,裝著很大方,或者不停地打電話、接電話,很忙碌的樣子。

  “這是她們捍衛尊嚴的表現。”戚小光說,“就像你我一樣。”

  “紀錄片他媽的真殘酷”

  宿舍里還住著兩位不用付房費的成員——一只被稱作“企鵝”的鴨子,一只愛吃火腿腸叫“笑眯眯”的黑貓。

  在這個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的世界,它們成了住戶們的精神支柱。鴨子的主人穿3元錢一件的衣服,卻花10多元錢買了一個包,把鴨子裝在里面。一天中,她最幸福的時光是,她吃一口柿子,鴨子吃一口。有人來串門,說“燉了鴨子吧”。這個女人大聲說:“還是先把我燉了!”

  不過,戚小光的鏡頭里很少有這樣的“花絮”畫面。他的鏡頭似乎總是在等待更殘酷、更真實的東西出現。

  終於有一天,他正在拍攝,屋里的兩個女人打起來了,越打越厲害,等他過去阻攔時,已經來不及:一個人突然拿出刀刺中了另一個人的腹部,瞬間血流如注。他把女人抱起來,跟老板娘一起把她送往醫院,這個受害者最後脾摘除。他留下了3000元的醫藥費。

  那一夜,他身心疲憊,內心充滿了自責,慚愧,“如果我不為了鏡頭,早點跳出來,也許那女人不會挨上那一刀”,他跟做紀錄片的同行朋友抱怨:“紀錄片真他媽的殘酷,我他媽的廢了!”

  鏡頭捕捉了這場流血事件,可有些事件,“不流血卻比流血更痛”,這不全是鏡頭能捕捉的。

  宿舍住著一些無事可做的女人,她們從不打工,她們對著過道里拿透明膠粘著的一面大大的破鏡子,濃妝艶抹,她們只想在樓下熙熙攘攘人群里,找個有錢的“飯票”男人,嫁掉。

  這個狹小的宿舍充滿競爭,年輕女人給年老女人的“男朋友”一塊西瓜,年老者就會認為年輕人要搶走她的“老頭”,一通大罵。有的年老女人幾個月沒吃一口菜了,卻舍得去溫州人開的美容院,花50元文兩道黑黑的彎月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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