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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文革”博物館 | |
http://www.CRNTT.com 2013-06-24 15:10:55 |
現在我得知,海灣大橋工程的領導者也是彭啟安。從海灣大橋到“文革”博物館,兩座建築的跨度間有太多隱喻,它們就像我們時代被彰顯和被遮蔽的兩副面孔。我忍不住想,從建造雄偉的大橋到重現傷痛的記憶,彭啟安經歷了什麼? 在4月一個陰沉的下午,我見到了彭啟安,他正快步走向屋後的菜園,鬆垮的襯衫隨意塞在鬆垮的西褲里,手里抓著一把耙子,像個老農民。一天中,他有4個小時在菜地里度過,讓人以為他過著田園生活。手揮農具,心里惦念的卻是“文革”博物館。他先是簡潔扼要說明目前要完成的6件事情,最終忍不住暢想起未來:用聲控塑像展示批鬥現場、建立雕塑廣場還原10年歷史、修好道路配宣講員……越說越快越興奮,突然間神情黯淡下來。 “沒有辦法。”他說。 “文革”博物館的故事說來不可思議,1996年當他決心留下點什麼,也許並未想到後來的規模和危機。 那年的某一天,他去位於塗城村的塔山風景區參加揭幕儀式,看到了山坡上一片亂墳。他才得知,這裡埋著71位“文革”遇難者。在汕頭工作多年,他並不知道這一段歷史,至於自己30年前在揭陽被批鬥三百多場的經歷,也已塵封在記憶里,多年來忙碌操勞,淡忘了。 他還看到五哥林華的墳墓。當年國民黨征兵抓走彭家二兒子,父母為籌錢贖回他,將五兒子賣掉。後來五兒子上鳳凰山打游擊,帶彭啟安走革命道路。沒想遭遇“文革”,那時澄海鬥爭慘烈,死難四百多人,傷殘者達四千多人。林華是澄海一名中學校長,也被活活打死了。塗城村和南徽村這兩座相鄰的村莊不可避免捲入革命,它們分屬兩派組織,後者得到軍隊支持,一次武鬥中開槍射擊,塗城方面死傷眾多。 彭啟安突發奇想:能不能建一個紀念性的東西?他是實幹的人,立即得到十多名“廳級”老幹部和當地老人支持,成立“長老院”。塗城村委大多經過“文革”迫害,也很快劃出塔山上的土地,讓彭啟安建設。 建築物不敢冠以“文革”之名,而命名為“塔園”。第一塊紀念碑文老人們修改了十多遍,隱去施害者,以模糊的“遇難”代替具體的“打死”,生怕再次挑起矛盾。不過,“施害者”並沒有跳出來反對,反對的倒是沒有深刻經歷的人或是“受害者”。 1998年,澄海縣委書記叫停工程,說這是“揭傷疤”。老幹部們陣容強大,能量充沛,縣委書記只得向汕頭市委打報告。市委對此保持沉默。彭啟安態度強硬:如今你們反對,你們就是罪人。 起初是順利的。彭啟安主管交通電信等事項,他說“磨厚臉皮”,向曾經合作的企業募捐,也得到了市長基金,幾年內獲得了2000萬元捐贈,塔園快速擴張,到2002年底,12個景點工程告竣。 次年,汕頭市長調任省里前夕送來兩本書——《文化大革命博物館》上下册。彭啟安決心將這本書變成一座建築。5年前讀到巴金對“文革”博物館的呼籲時,他就這麼想了。有人反對:“文革”二字太刺激了。彭堅持邁出這一步。2005年,“文革”博物館落成。 如今,他只剩下一個心願——為塔園正名。他說塔園是為了反思“文革”,以防止階級鬥爭重演;說和黨的思路和利益是一致的,還和愛國主義教育掛上了鈎。這一套說辭並不奏效。但這年3月,汕頭市委書記的到訪帶來了希望。 參觀那天,書記表達了讚賞和支持,彭啟安邊聽邊記。3天後,老幹部們就收到了他的文章《終於盼到這一天》:“塔園上空的烏雲消失了,放下了沉重的塔園包袱……10年的艱辛終於得到好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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