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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片》:一種被常年隱藏起來的惡意

http://www.CRNTT.com   2014-03-11 14:54:59  


 
  曹寇是我能見到的最出色小說家之一,這當然不是因為我們是朋友,而是從讀者出發,經過簡單或者繁複的閱讀之後的感受。或者從看上去有點裝腔作勢的所謂“文學意義”上來說,曹寇的小說和隨筆與千百年來我們對“文學”二字的基本理解保持一致,它們可以對讀者形成某種心理上、精神上的暗示、吸引和指引。

  讀曹寇的小說,以及推薦的這篇隨筆,能感受到的是同一類氣質,那就是凡庸瑣事中的卑微和渺小,正如人類的自身生活般真實。在另外一篇他同樣發表於微信公眾賬號“反常”的文章里,他寫道:“我坐在朝北的房間,在這個季節非常冷。有時候我勸自己何不到南邊房間的陽台上曬曬太陽?但此念一出,我就會狠狠訓斥自己一頓。我告訴自己,冷這個感受真的不錯,縮手縮腳,老態龍鐘,才是一個人應有的心態和基本的認識。在溫暖之中舒服得四仰八叉,其狂縱輕薄的樣子,更接近蠢貨的形象。就算我是一盆植物,我也不打算將自己搬到陽光下搞什麼光合作用。比較之下,我更喜歡枯死的植物。花開花落只讓我厭煩。我在朝北的房間,門窗緊閉,使勁抽煙,烏煙瘴氣,氣味驚人,哎呀,真是美妙極了。

  “我坐在朝北的房間,每天都無所事事。夠不著的書架上和夠得著的桌上確實有不少書,不比一個知識分子家的書多,但也不會比一個知道分子家的書少。但我壓根就不想看書。我對‘閱讀是最美的姿態’這句話感到惡心,對圖書館里黑壓壓的人頭感到絕望,對草地上捧讀什麼的妙齡少女感到困惑。當然,有時候我也會寫些在我看來完全可以不寫的東西換點稿費,這可能是我活在世上最感到羞恥的地方。更多時候,我就是發怵。大腦未必一片空白,目光絕對渙散。據說目光銳利炯炯有神之士普遍洞徹人事,我的問題是,他們為什麼對人事如此著迷?”

  他不允許自己驕傲和矯情,更不打算搞搞什麼浮於表面的所謂優雅生活方式,曹寇在文字中對自我的反思能力,就像野生動物身上的一種基於天生般的自我保護能力,無時無刻,集中精力,扼殺一切可能漂浮起來的輕浮和輕賤。

  我的理解是,不是什麼刻薄或者殘忍,而是一種無法忍受和敏感造成的如此“冒犯”,對常識的冒犯,對廣為人知的冒犯,對芸芸大眾趨於同質化的審美的冒犯,難道不正是一種敏感和對自身的殘酷帶來的不安嗎?
  
  一種故作姿態般的抒情,諸如“閱讀是最美的姿態”,與“這可能是我活在世上最感到羞恥的地方”對比一下,你覺得那種更惡毒?在我看來,如果說對輕佻浮躁的質疑和諷刺,是一種刻薄的話,那麼作為作者曹寇對自己自告奮勇般的揭露和毫無牽掛的侮辱,則更接近一種惡毒。他不留餘地的同時,也縮小了自己的行動範圍,不是對世俗意義上成功和討好之後帶來的歡愉場面的拒絕,而是以一種逼視和殘酷的狀態將自己鎖在了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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