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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永年:亞洲民主(化)的吊詭

http://www.CRNTT.com   2014-10-08 10:01:23  


 
有生命力又非常脆弱體制
 
  第四,自下而上的民主運動。在這種情形下,民主化大多是一些政治理想主義組織的民主追求,香港正在發生的就屬於這種類型。參與民主運動的群體很複雜,但往往是理想主義者或者政治功利主義者(需要另文討論)動員起來的對現狀不滿的各個社會群體。
 
  無論是作為一種解決問題的制度安排,還是作為一種體現政治價值的制度安排,民主歷來就是一種既具有生命力又非常脆弱的體制安排。在西方也是如此。說它具有生命力,是因為民主可能是最能體現政治本質的政治活動。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政治,而民主政治是一種比較文明(就是說公開的政治鬥爭)的政治形式。在這個意義上,民主為人們所追求。不過,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民主表現為妥協的產物。民主儘管表現為鬥爭和衝突,但其主體是妥協。有鬥爭,但必須達到合作;否則,民主就無法運作。競爭和妥協是西方民主的本質性東西。
 
  西方長期實行精英民主,為妥協提供了數量條件,因為精英數量的多少決定了民主競爭的可行性。當然,西方民主能夠運作,不僅僅是因為民主的精英性,更是因為民主的有限性。西方提倡有限政府,體現在民主上,更是有限民主。民主是有限的,只限於那些政治人物的選舉。民主不僅和官僚體制沒有關係,和其他包括經濟、社會和文化在內的領域也沒有必然的關聯。這些非政治領域是否民主化,不是國家政治問題。
 
  同時,民主經常表現為非常脆弱。一旦精英之間無法達成妥協,民主很容易出現問題,甚至解體。這樣的案例在歷史上比比皆是。妥協的政治文化是民主生存的前提條件。在妥協的條件下,民主是一場雙贏遊戲。
 
  西方民主的這種妥協性,在大眾民主到來之後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參與政治的社會群體劇增,使得民主的機制不堪重負(這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西方“過度民主參與”理論所關切的問題)。同時因為社會往往被整體動員起來,各政黨都能得到相當規模的支持者,多黨政治演變往往成為互相否定的“否決政治”。互相否決的出現,使得傳統精英民主的“雙贏遊戲”演變成為今天的“零和遊戲”。大眾民主使得政府無法有效運作,什麼也做不了,最後誰都會成為犧牲品。西方民主現在所面臨的就是這樣一種情況。
 
  亞洲的情況更為糟糕。亞洲並沒有類似西方那樣的“妥協文化”。亞洲盛行的歷來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不妥協文化”。傳統上,革命很簡單,只是意味著政權更替。這種文化在現代社會是否已經轉型?經驗地看,沒有。結果,在沒有妥協文化的情況下,民主出現“吊詭”,民主的結果往往是“反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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