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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壓下的城市“老啃族”

http://www.CRNTT.com   2014-02-13 12:05:07  


 
相互撕裂的邏輯

  面對各種來自老家的經濟索要,“老啃族”們大多是啞子吃黃連,有苦不能言。一個農村家庭,如果只有一個孩子在城市里工作,那麼這個孩子一生都自動放棄了訴苦的權利。

  “訴苦,只能給父母更多心理壓力,你必須表現得很堅強,就好像什麼困難你都有辦法對付。”羅峰說。

  被“城市化”了,成為了一個市民,這真是一種值得慶幸的結果嗎?何東光反問自己。他說,成為一個城市人,真的是我自己想要的嗎?我不過是試圖通過努力讀書改變命運,而在當時,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就是進入城市,在這個過程中我根本沒得選擇。

  對於羅峰、何東光他們而言,現在的“市民”身份,其實是一種偽存在。

  在歷史欠賬無法通過公共政策來彌補、清償的條件下,率先被“城市化”意味著現實與心理上痛苦的撕裂。

  “老啃族”除了力盡所能地養著父母,還面對著許多鄉村社會通過父母傳遞過來的額外負擔。前述的築路、修橋、建祠堂是一部分,此外還有農村的泛家族關係帶來的人情負擔。

  比如表弟上大學要贊助一點費用、姑舅新居入夥要贈送一台電視機、父親的朋友做大壽要送個賀禮……這些人情債,事實上是父母一代的人際關係產生的,也是以父母的名義送出,但最終還是一分一角都落實到子女身上,成為“養老負擔”的一部分。

  “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快扛不住了,但你沒辦法說不。”羅峰說,前年父親打電話來,說他的“同年”(用某種簡單儀式確定的關係很好的同齡朋友)新居入住,想給他送一套客廳沙發的時候,心里的確憋著一股氣,想吵架。“我家也正要裝修,我自己的沙發還沒有著落呢。”

  羅峰感覺到,城市和農村,運行著兩套完全不同的生活邏輯,彼此之間並不能互相理解,而自己恰巧卡在中間。

  長期缺乏保障,子女就是唯一的保障,這是許多農村“80後”的父母共同的現實。誰家有一個在城市里有一份像模像樣的工作的子女,就是家里最大的驕傲,父母們就會熱衷於誇耀他,就像在誇耀一只源源不斷地下蛋的母雞。

  “有時候回到家里,根本跟我沒有關係的場合,父親也要找機會來介紹我一番。”羅峰說,“七八千元收入,在他們眼里是一個高得離譜的數字。別人當然會附和幾聲,羨慕幾眼。”

  “但緊跟而來的就是各種麻煩,有人來向你借錢,或者找你辦事。這時你怎麼辦?借吧,沒錢,對方借了基本也不打算還;辦吧,沒那個能力,答應下來不見得辦得成。你如果拒絕,在鄉下就會迅速形成一個讓家里人十分難受的負面輿論場。”

  在城市里,你會在物質上盡量低調,有時還會做一些必要的隱匿,然而在農村,是另一套令人頭大的邏輯。城市里你常常可以說不,在農村幾乎沒有說不的機會。在城市的孩子努力去供給在農村的家庭,這幾乎就是城市“反哺”農村的唯一形式,然而實質上,這還是農村的“自哺”。

  農村誠有不孝子。去年國慶節,71歲的老人楊李氏千里迢迢來到廣州投靠兒子,一出火車站就被兒子送進了救助站。這種極端行為,內中當然主要是個人的倫理道德因素使然。

  然而在農村,一樣存在著許多“80後”青年因為生活壓力而對父母不管不顧的案例,這事實上也在從另一個側面提示著“80後”農村子女及其父母的困境。

  “牢騷發過了,責任還在啊。”羅峰拿起手機,咬咬牙撥通了妻子的電話。

  (本文來源:南風窗 作者:李淳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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