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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聿文:為什麼我們需要懺悔

http://www.CRNTT.com   2011-08-03 11:03:45  


 
  二是從生存環境看,生存艱難造就的“災民理性”,也使得中國人缺乏懺悔意識。“災民理性”是任不寐先生在其《災變論》一書中提出的一個概念,他把“災民理性”概括為:權力恐懼,敵人意識,力量崇拜與狡猾崇拜。我覺得用來解釋中國人的生存法則很貼切。

  所謂“災民理性”,意指在災民社會裡,由於物質極度匱乏和生活極端不穩定,於是一切為了生存就上升為人生理想,為了生存,可以蠻不講理,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接受任何無恥的任務,幹任何低級的營生。總之,“活著”是人生的最高目標,政治、文化、宗教、習俗等皆是生存手段,是為更好地“活著”服務的。

  從上述解釋來看,雖然千百年來,災民並不是經常出現的,但由於人口的膨脹、資源的有限,貧窮和生存環境的惡劣卻一直是中國人生活的常態,這就使得中國人的“災民理性”十分發達,並集中體現在所謂的生存智慧上。這些年來,各種形式的“厚黑學”、“潛規則”以及“官場文學”的盛行,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承平時候也許表現得隱晦一些,一旦突發災難和危機降臨,蟄伏於人們心中的“災民理性”便暴露無遺。因此,當一個民族被“災民理性”所支配,懺悔意識就只能是一種稀缺品。

  看了上面的分析,或許有人會問,“災民理性”是不是與“樂感文化”相衝突?表面看有些衝突,其實兩者恰好互補。正因為中國人深知生存之艱難,所以才更重視現世的享受,也就缺少敬畏。只不過一個側重於物質層面,一個側重於文化領域,但兩者共同構成了中國人的精神元素。

  “樂感文化”也好,“災民理性”也罷,事實都離不開權力的因素。因而中國人缺乏懺悔意識的第三個因素,要從權力對社會的主宰中尋找。任何一個社會形態,弱肉強食都是存在的,只不過社會進化到現在,對強者有一系列規則和制度約束,儘管如此,也並不能完全消滅強者對資源和權力的占有這一現象。就中國來說,幾千年來,我們是一個權力主宰的社會,掌握社會公權力的人是社會的強者,他們實際決定著社會資源的分配。這導致社會向權力看齊,從而培養了人們的權力崇拜。在這種社會中,掌權者如果能夠成為社會的道德表率,還好說,問題恰恰在於,他們的道德規範並不高於普通人。從過往的歷史看,權力占有者每每在歷史關鍵時刻表現出的行為,與他們對權力和資源的占有是不相稱的。當權力占有者——也包括壟斷知識和話語權的知識分子——沒有表現出對歷史應有的擔當,不願對自己的錯誤反省、懺悔,甚至有意遮蔽歷史真相時,想要作為跟隨者的普通人去認識錯誤,自我懲罰,也不可能。後者的策略是,既然首惡者都不認錯,我也就不必認錯,以此躲避良心的譴責,並在時間的長河中自我麻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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