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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塵“文革”日記:個中況味天人共知

http://www.CRNTT.com   2013-05-26 09:47:48  


文革中,陳白塵在湖北改造期間探親時和妻子、女兒留影
 
陳白塵南京探親

  2011-08-09 07:22:00 來源: 天津日報 作者:李城外

  “文革”中的鹹寧,曾是一片并不安寧的土地。在文化部向陽湖幹校,就發生了不少荒唐的事。如老作家陳白塵長期擔任“鴨倌”,以衰弱之身飽受風餐露宿之苦,更難受的是,他屬於中央專案組的審查對象,所受精神上的折磨比普通“五七”戰士多得多。那是1970年初夏,《紅旗》雜志發表了一篇署名文章,將陳白塵上世紀30年代的名作《石達開的末路》,冠以“反共歷史劇”的帽子,硬說有影射紅軍之嫌。為了“跟風”,6月22日下午,在中國作協所屬的四大隊五連,召開了一場長達兩小時的鬥爭會,批判“叛徒”、“反革命分子”陳白塵這株“大毒草”。處於這種場合,陳白塵是不敢申辯也無法爭辯是非的,他反而坦然起來,幹脆隨手撿了根柴棍兒,一個勁兒地去摳除鞋底上的泥巴,以示無聲的抗議……豈料“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又被視為認罪態度不好,再遭呵斥。無奈之下,他只有等到晚上,向遠在南京的夫人金鈴寫信,傾訴心中愁苦。向陽湖,一時成了陳白塵的“思鄉湖”。

  好容易盼到1972年春,陳白塵終於得到“恩准”,第一次有了“探親假”。而此時距離他1966年9月從南京被揪到北京挨鬥,已有6個寒暑!先是被關進“牛棚”,後又下放幹校,再沒有和家人見過一面,陳白塵自然是歸心似箭,恨不得千裡金陵一日還。火車抵寧時,金鈴率一子二女前來接站,小女兒晶晶還疑惑地問她:“那是我爸嗎?”悲喜交加的陳白塵和夫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到了家中,彼此互訴離愁別緒,真個叫凄凄慘慘戚戚。金玲原在《人民文學》當編輯,早在好幾年前便被迫在京辦了退休手續,變相流放到江蘇,而北京的專案組兩次趕去抄家,指著她的鼻子警告說:“你要和陳白塵劃清界限!”由於拖兒帶女度日艱難,有一次她狠心賣掉了丈夫珍藏多年的鄭振鐸所編《古本戲曲叢刊》,換了500元錢,以解燃眉之急。不久,她又被誣為“右派分子”,備受歧視。而大女兒陳虹插隊農村4年後當上民辦教師,雖以優異成績考上師範卻因父母的連累不予錄取;獨子和幼女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打擊……陳白塵聽罷,既為那套綫裝書惋惜,心中更為自己的妻兒流淚!好在他是個“樂天派”,轉而大講自己受審時如何“智鬥”中央專案組,以及在向陽湖牧鴨是如何的“快活”,逗得親人們強打歡顔。過了幾日,一家人暢游了玄武湖,觀賞了杜鵑花展,還去中山陵一帶野餐,聊祝自己64歲生日。

  團聚給陳白塵帶來無限的溫暖,而“探親”期間不愉快的事也在所難免。有位近鄰一闊臉就變,對陳白塵說話老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派頭,還有位“造反派”鄰居受命暗中監視他;最讓他氣憤的是,江蘇省“五七”幹校指令他去“匯報思想”,白白花了一天時間,10天假期無形中被打了9折。一天早上,陳白塵本想和剛滿16歲的晶晶談一次話,可才說了一句:“爸爸對不起你,讓你小小年紀就背上了‘黑鍋’。”已是老淚縱橫,父女抱頭痛哭。3月16日,當全家人送陳白塵上火車返程時,他聽到的是夫人再三叮嚀“珍重”,看到的是四雙眼睛飽含淚花。心中悲愴,只好將目光轉移,不再對視,匆匆別去。

  這次經歷,給陳白塵留下的印象是難以磨滅的。1982年秋,他應邀去美國參加國際筆會中心活動,寫出了懷舊之作《雲夢斷憶》,《憶探親》便是其中七篇之一。金玲為他抄寫稿子時,曾直言此篇不如《憶群鴨》寫得精彩,陳白塵的回答有二,一是“只有鴨子從沒罵過我”,一是“我不願把親情寫得太濃”。然而,畢竟親情無價,陳白塵84歲生日時,他為夫人寫下了“柔情似水,意志如鐵,共患共難,同枕同穴”16字的贈言。1994年5月28日,這位戲劇大師病逝,從此金玲每日在家中他的遺像前焚香三炷,與他私語多時,堅持多年不曾間斷。長女陳虹現任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教授,多年前四處張羅,終於推出父親的《牛棚日記》,轟動一時;近年又編著出版了父親的紀傳《自有歲寒心》和《舞台與講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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