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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涌:怎樣看中國人口的現實和未來? | |
http://www.CRNTT.com 2012-08-22 11:52:58 |
除了情緒化地貶低論辯對手的生活環境外,葉女士對宏觀歷史的引述也過於隨意: “中國歷史上朝代之初,人口都由平緩的增長之後,進入爆炸性增長階段,短短兩三百年間,隨著土地兼並與人口增長,原有的經濟模式不勝負荷,進入新一代的朝代循環期。當時,沒有基於科學與人性的人口主動控制,只有通過瘟疫、朝代更替與局部戰爭殘酷的屠殺、社會動亂以減少人口。比如歐洲黑死病、太平天國的局部戰爭、三國時的戰爭等,根據維基百科,黑死病減少了歐洲30%到60%的人口,全球人口減少7500萬到1億之間;根據大英百科,中國太平天國戰爭居然死亡了2000萬人口,令人難以置信。” 這不過是把歷史上若干巧合的事實加以堆積,其間並無什麼邏輯關聯。 先以黑死病而論。14世紀中期黑死病爆發前,歐洲確實達到了人口頂峰,而且早在14世紀初期,就時有瘟疫、饑荒,生態危機確實已經呈現,但是,這並不是構成黑死病爆發的原因。目前學界最為認同的原因,恐怕還是黑死病是隨著貿易船隊傳入歐洲的。事實上,後來雖然歐洲人口減半,但黑死病仍然不停造訪。難道我們可以由此證明自由貿易有害嗎?葉檀在此似乎沒有意識到:歐洲歷史上的黑死病,並非一錘子買賣,而是人多時也來,人少時也來。 至於中國的王朝繼替和人口起伏,確實有些葉檀所指出的表面相關性。但她未免倒因為果。一個王朝覆滅時的暴力,當然會導致人口大幅度下降。這裡的原因不是生態報復,而是政治失序。等新王朝恢復了和平,人口自然會反彈。也就是說,並非人口增長使“原有的經濟模式不勝負荷”才導致了王朝繼替。沒有證據表明,如果中國人口不那麼增長,蒙古和滿清就不會入主。就我研究的江南地區而言,從南宋到太平天國前夜,人口增長數倍(如果我們接受從十三世紀初的800萬到十九世紀上半期的3600萬的估計的話)。如果江南能夠支持18世紀末19世紀初的人口,在此之前怎麼會僅以四分之一或一半的人口就使“原有的經濟模式不勝負荷”?另外,葉檀從人口史的觀點提出,清代人口年平均增長率千分之五,兩百年間可以增長2.71倍,屬於“人口激增”。1949年後人口年平均增長率長期維持在2%,是名副其實的“人口爆炸”。我對她的表面結論並無太多異議。但是,她是在比較前工業社會和工業化社會的人口增長率。她忘記提醒讀者,工業社會的增長遠高於農業社會的增長。 以我個人的卑微之見,如果葉檀擺脫了個人意氣和對歷史的隨意引用,則可以集中討論她最有價值的洞見:中國的生態環境究竟能夠承受多大的人口?超載之後會怎樣?近年來我漸漸修正了自己在人口上的看法,並和易富賢時有觀點上的衝突,也是出於同樣的考慮。易富賢的理論是直截了當的:為了維持基本的生活質量和經濟增長,人口必須維持代際之間的平衡,否則就會老無所養。維持這樣的代際平衡,婦女的生育率至少要在“替代水平”以上。這個“替代水平”,在發達國家在2.1左右,在發展中國家則高達2.5-3.3。也就是說,平均每位婦女所生的孩子,足以替代她和丈夫去世後的位置。在考慮到孩子成長過程的死亡率後,每位婦女總需要兩個以上的孩子才能維持替代水平。問題是,如果中國的生育率維持這樣的水平,二三十年後中國的人口將是什麼規模?中國的制度和生態是否能夠支撐這樣的人口? 許多中國人對美國的生態環境艶羨不已,覺得比起中國來美國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其實,即使美國這麼點人口,已經使生態不堪重負。最近因為北京大水,我對雨水之害進行了一番跨國研究。其中對美國的若干發現頗為驚人:根據“全美水質儲備”(National Water Quality Inventory)收集的數據,在2002年評估的水域中,有45%的河流、47%的湖泊、32%的支流、87%的沿岸海域、51%的濕地、91%的大湖沿岸水域、99%的大湖區開放水域的水質達不到各州所制定的水質標準。中國的情況如何呢?顯然,從環境的角度看,我們不能簡單地把人口增長作為正面價值。 遺憾的是,葉檀女士一方面“不支持不人性的計劃生育”,另一方面又主張“優生優育包括計劃生育必須實行”。她對自己支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政策,完全語焉不詳。 這就涉及了一個更為原則性的問題:政府是否有權力下令某一些人不准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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