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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穆的精神資本

http://www.CRNTT.com   2010-02-27 09:03:57  


台北錢穆故居書房裡的錢穆先生銅像。新華社記者 賴向東 攝
  中評社北京2月27日訊/錢穆沒上過大學,是“小教”出身的學者,後來卻能在燕京、清華、北大和西南聯大等名校當教授,“通吃”國學所及的各門學問,想見他的治學必有過人之處;錢穆高壽,在幾乎與20世紀同步的人生中,他還有一個過人之處,即能把想象力融於日常生活當中,以此為消遣和樂趣,就像別人有這樣或那樣的嗜好一樣,這確非常人所做得 到的。而勾起他的這種想象欲的,也許是一句古詩,也許是一片荒地,也許是一種聲響……
 
  楊絳晚年的一段記憶可以當作實證。1933年,她從蘇州到清華大學讀書,與在燕京大學教書的錢穆結伴同行,她回憶說: 

  車過蚌埠後,窗外一片荒涼,沒有山,沒有水,沒有樹,沒有莊稼,沒有房屋,只是綿延起伏的大土墩子。火車走了好久好久,窗外景色不改。我嘆氣說:“這段路最乏味了。”賓四先生說:“此古戰場也。”經他這麼一說,歷史給地理染上了顔色,眼前的景物頓時改觀。我對綿延多少里的土墩子發生了很大的興趣。賓四先生對我講,哪里可以安營(忘了是高處還是低處),哪里可以衝殺。儘管戰死的老百姓朽骨已枯、磷火都曬幹了,我還不免油然起了吊古之情,直到“蔚然而深秀”的琅琊山在望,才離開這片遼闊的“古戰場”。 

  當年的楊絳,不過是一個20歲出頭的還在念書的學外語的女孩,卻被錢穆帶進千年以前的古戰場的“溝里”,可見被她略去的錢穆的講述,必不乏“化腐朽為神奇”之功。沒有對歷史的深厚的積澱、徹骨的迷戀以及動情的神往,是斷難做到的。我們也可以將這段記憶看作楊絳隨機給錢穆抽出的一道題,即這不是一個孤證,只不過火車開到這兒了。它還印證了錢穆說過的一句話:“游歷如讀史、尤其如讀一部活歷史。” 

  錢穆一生治學,讀書是生活中的常態,至少比坐火車要多。因而他的內心感念的迸發,常常緣於書中的一段話甚至一句話。例如對王維的詩句“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錢穆就有一種“誦中國詩此十字,亦如讀西方一部哲學書”的感覺,他解釋說:“枯坐荒山草廬中,雨中果落,燈下蟲鳴,聲聲入耳,乃使我心與天地大生命融凝合一……又兼及自然科學,生物學。著語不多,而會心自在深微處。此為音樂人生與數理人生、物質人生之境界不同,亦即雙方文化不同之所在也。”這還不算完,他又由此聯想到自己的一段切身感受以為呼應:“餘在對日抗戰中,曾返蘇州,侍奉老母,居耦園中。有一小樓,兩面環河,名聽櫓樓。一人獨臥其中,枕上夢中,聽河中櫓聲,亦與聽雨中山果燈下草蟲情致無殊。乃知人生中有一音的世界,超乎物的世界之上,而別有其一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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