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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偉時:要說真話,說自己的話

http://www.CRNTT.com   2010-12-24 13:53:23  


 
  後來到布拉格,是共產黨領導的國際學聯招待我們,住在布拉格最好的飯店,捷克斯洛伐克的團中央招待我們吃住。有一次他們問想吃什麼,我隨口就講,想吃雞。沒有!布拉格最好的飯店也沒有雞。第二天他們很高興說可以請我們吃雞,盤子端上來,那一口下去不知道為什麼是咬不動的。他們帶我們到街上看,供應也很困難。

  但到了英國呢,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社會已經恢復正常了,供應完全不同。那時候兩個對比非常強烈,但還沒有懷疑到整個制度問題。我們還是很堅定地為自己祖國辯護的。到蘇格蘭的格拉斯哥大學,剛好有兩個美國學生來到那裡,學生會就組織我們和他們辯論,唇槍舌劍,爭論很激烈;一些旁聽的英國學生說,東方腦袋就是行,當時覺得很得意。

  我研究生畢業回廣州,一上火車就給了我一個很震動的消息:現在廣州一個人一天只能買兩毛錢的肉。兩毛錢肉是什麼概念呢?一塊錢一斤肉,兩毛錢就是2兩肉,很少。上海和北京是全國保證的重點,無論怎麼困難,那邊的物質供應都很充足的。

  畢業回來教政治經濟學,但“大躍進”後經濟完全沒辦法研究了。上課只能按照《人民日報》和《紅旗》雜誌的基本觀點講,講自己的觀點不行,而且經濟資料是保密的、封鎖的,完全看不到。我這個人又愛動腦筋,什麼事情都要尋根問底,所以很不適應。我想,歷史或許是個比較寬的天地。於是就開始讀歷史,回答自己的困惑。我研究的起點不是想教人,而是首先教自己,找出心中困惑的答案。這樣我就轉去研究中國歷史,有空就往圖書館鑽。“文革”後轉到了哲學系,講中國近現代哲學史。

  後來下鄉,我們去的是個很富裕的地方叫高明,圍田區,土地很多,人均土地面積廣,吃飯不成問題。後來搞起了“大躍進”。“大躍進”的做法令人生疑,因為沒有什麼新的生產力引進來,全靠拼體力、加夜班,很不合情理。沒有肥料,就動員人家將老的泥磚屋拆掉做肥,其實作用不大。而且指標越來越高,最初說增加20%到50%,後來說100%。

  有次縣裡開三級幹部會議,因為我是下鄉幹部的組長,也去列席。開到最後,縣領導說:現在排隊。認為晚稻能畝產800斤的往那邊走,認為不行的就留下。一個秋季要將產量提高一倍,這是有常識的人都認為辦不到的,但這卻是縣委的號召與決定,作為共產黨員,要不要聽?很多人跟風,走過去了。我正在猶豫的時候,我所在的高明縣大楠合作社的支部書記杜鵬飛瞪了我一眼,說:你認為行?我不吭聲,腳跟也不動。這對我終身影響很大。在關鍵問題上,一定要堅持,對就是對,不對就不對,不能含糊。

覺醒

  幸好在那個時代還能夠讀書。可以說,魯迅和胡適是我治學的導師和告別蒙昧的指路人。中學時候魯迅是我的一個精神導師,1949年以前我幾乎把魯迅的書全讀完了。胡適是“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後讀的,那時中山大學圖書館的藏書弄得很亂,圖書館館員何永鐘先生費了很大勁把《胡適文存》幫我找齊。我把胡適的全部著作都拿來看,感覺這個人很了不起。何先生又將梁啟超的《飲冰室合集》原版匯齊了一整套提供給我,我才知道梁啟超是怎麼回事。我讀了以後,感覺他們講得都對,與我中學時候讀《觀察》領會的東西很符合,就是教你維護公民的自由、維護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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