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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偉和他的“中國三部曲”

http://www.CRNTT.com   2012-09-02 09:14:30  


 
從炸藥到坦克到銀行
 
  寫了十年,何偉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尋路中國》2010年在美國出版,簡體中文版2011年年初推出。在書里,何偉寫道:“在中國駕車行駛,常令我產生自己正在老去的感覺。這個國家所具有的那麼多活力,全來自那些非常年輕的、剛剛進城務工的‘候鳥’,以及滿臉稚嫩的大學畢業生們,而類似於奇瑞的新興公司則不斷地改變著國家的經濟面貌。”
 
  威廉和艾米麗們也老了,老到《尋路中國》里都不再有他們的影子。取代他們的,是何偉駕車經過的,孕育了他們的鄉村中的老人和孩子。那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的鄉村,是威廉和艾米麗們將來老無所依的鄉村,如退潮的海水般凋敝中的鄉村。
 
  “我在各個村莊停車的時候,看到的只有老年人、殘疾人,還有就是年齡很小的小家夥。”何偉寫道,“在中國的鄉村,到處都有這樣的經典場景:很小的小孩子,圍著一個走都走不動的大人,又蹦又跳。”
 
  在租住的北京懷柔農戶家里,何偉見證了2005年以來的“新農村建設”。他的房東,農民魏子淇因為搞經營而入了黨,反過來,黨又給他帶來了更多的生意。魏子淇買了車,還試圖參與村莊里的政治,競選村委會主任,卻不敵對手,慘遭落敗。這會是中國鄉村的未來嗎?何偉沒有給出答案。
 
  中國的出版商挑中這本書不是沒有道理的。好像和中國的知識分子一樣,年過40的何偉不再憤怒,也遠離了會帶來麻煩的政治話題。至少在《尋路中國》的前半部分,筆調是簡單而俏皮的,而不是沉重複雜的。他以陌生感的視角和調侃的語言描寫看到的中國:在鄉下招手攔車的人焦急地揮動著雙手,“像在拍打一只看不見的大狗”。他依然熱愛標語,但已經能輕鬆吐槽那些奇怪的句子,如“人人用電,好好用電,電才好用”,以及“生兒生女都一樣”。中國讀者喜歡這個,你懂的,就像我們喜歡看哈哈鏡中的自己,有趣,無傷大雅,卻又回避真正的真實。
 
  何偉的《尋路中國》,就是這樣一面哈哈鏡。他本人,也越來越像一個生活在中國的老外,一個真正的中國通。他不但熟悉中國的歷史,洞察中國的政治,還有意無意地拿捏住了暢銷的秘訣。十年前,在《江城》中,他還十分不適應“彼得.海斯勒”和“何偉”之間的差別,如今他們已渾然一體。
 
  《尋路中國》跨越的2002~2006年間,何偉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一趟溫州。威廉不再出現,進入眼簾的是一位四十幾歲的王主任。身穿牛仔褲和T恤衫的王主任經歷複雜,從知青到炸藥廠工人,又從工人報名參軍,成了一名坦克手,複員後到銀行工作十年,然後到了一個經濟開發區當領導,此後在官僚系統內穩步爬升。他的兒子,則是奧克蘭大學國際金融學的在讀研究生。
 
  何偉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他說,“從炸藥到坦克到銀行,再到經濟開發區——誰能說這不是一種進步呢?”不知道這名官員的兒子,以及兩代人軌跡變化顯示出來的征兆,是不是也在他所說的“進步”之列。
 
  涪陵已經多年沒有重返,何偉接觸更多的是精明的浙江商人而非沉默的四川“棒棒軍”。三峽大壩早已竣工,浙江溫州的某個大壩卻正在修建,一些農戶可能會遭受損失。

  在全書接近結尾的地方,何偉遇到了浙江當地的一個商人,他關心大壩背後的“大問題”,並堅持上訪。“他拒絕接受政府的現金安置,還在設法把他的故事寫進新聞報道,可他同時又從這些高速公路出口的城鎮里的建築工地上獲取好處。”何偉對此稍有疑惑,但他同時也說,“在經濟開發區,最讓我為之一振的是那些個人主義的跡象——一些人據此擺脫了小村子里的群體思維模式,學會了自己拿主意,自己解決自己的問題。”
 
  從沉默的“棒棒軍”到開始行動的商人,這分別是何偉觀察中國的起點和終點。如果說幾十年來的階層流動帶給中國任何好處的話,那就是讓每個人都更關心自己的利益,同時開始探知利益的邊界在哪里,如何更好地看護它。
 
  時間拉回2000年的夏天。深圳關外,廠房外向晚的山丘上,何偉和艾米麗聽著“夜空不寂寞”,各言爾志。那時的深圳還沒有進入富士康時代,艾米麗和她的男朋友還可以在外面租房子。當山下廠房的燈光次第熄滅,何偉問艾米麗,“你覺得中國的未來會有什麼改變?”
 
  24歲的艾米麗在晚風中沉默良久,笑著說,“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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