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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斯人已逝 求索才剛剛開始

http://www.CRNTT.com   2012-01-05 14:21:09  


 
  同為上海作家的陳村讀到此文,稱“如遭雷擊”:“木心先生的文章在我見到的依然活著的中文作家中最是優美、深刻、廣博。一不留神,堆積在我們周圍的‘大師’太多了,時不時還要諾貝爾一下。真正熱愛中文的朋友,讀讀木心吧,他們立刻矮下去癟下去並好笑起來……我真沒想到,有人將我日日生活的城市,將我熟見的衣衫寫到如此。”陳村一字一字地敲出木心的文章,傳到網上、發給朋友,2005年在《文匯報》“筆會版”發表《關於木心》,讓更多的文學界人士了解到木心的存在。

  陳村至今都還時常提起《上海賦》中關於旗袍的一段,採訪的時候依然饒有興致地再念給記者聽一遍,玩味無窮:“藍布旗袍天然的母親感、姊妹感。這真的是很……這些文字,這樣的組合難寫嗎?不難,我們都見過旗袍,但是只有他寫出來。這麼多人見過老上海,這麼多人經歷過,只有他寫出來。《花樣年華》那一套在木心面前太流俗了。”他2005年就提出“標高”來形容木心,現在依然這樣認為:“木心是中文寫作的標高。有這樣的文章,這樣的人和你在同一個時代、同一個世界,會很高興。”第一批發現木心的學者、作家,北方有孫郁、李靜、李春陽,上海的則是陳子善、陳村、孫甘露、小寶。

  真正將木心帶到大陸讀者面前的,是陳丹青。1982年,陳丹青在紐約求學,在地鐵上因為朋友介紹而認識木心,當時只知道他是搞工藝美術的。過了小半年,陳丹青在報上讀到木心的文字,非常驚訝,“推翻了我以前對當代文學的看法。以前我從來不看中國當代文學,看了木心之後我覺得我可以看當代文學了。”陳丹青立刻打電話給木心,隨後見面。兩個人一直聊到第二天凌晨。

  眾所周知的是,陳丹青是木心的學生。1989年木心在紐約開設“世界文學史”課程,陳丹青聽了6個月,記了厚厚的五六本筆記。陳丹青一直覺得,木心的作品好,要介紹給國人,但是又害怕國內讀者對他不夠熟悉。有了陳村的“一聲大叫”,陳丹青終於將這個想法付諸實施。2006年,木心作品終於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簡體字版本,第一本是《哥倫比亞的倒影》,並配有《關於木心》小册子一本—因為國內的讀者實在是太不了解他了。誰也沒想到,這時距他離開人間,只剩五年了。

  相比中文世界,木心在海外的待遇,似乎要好很多:木心的部分散文與小說被翻譯成英語,成為美國大學文學史課程範本讀物,並作為唯一的中國作家,與福克納、海明威的作品編在同一教材中;哈佛與耶魯的教授主辦的“文學無國界”網站,木心擁有許多忠實的讀者。

“古希臘人”歸鄉

  1994年,木心悄悄回到故鄉烏鎮,孫家的祖屋不複當年模樣,後花園上起了一家翻砂軸承廠,工匠們伴著爐火勞作。失望傷感的木心寫下《烏鎮》一文:“在習慣的概念中,‘故鄉’,就是‘最熟識的地方’,而目前我只知地名,對的,方言,沒變,此外,一無是處……永別了,我不會再來。”1998年12月,這篇文章發表在台灣《中國時報》。1999年,烏鎮人陳向宏回到故鄉,開始籌備烏鎮的旅遊公司。烏鎮的一位老百姓給了他一張《中國時報》,他看到了木心說“不會再來”,決心邀請木心回到故鄉。

  “先生離開故鄉的時候我相信先生對故鄉是懷著一種非常複雜的感情,他不願意和國內有更多的聯繫,當時我問了所有記者都不了解他的行蹤。2000年元旦,茅盾文學獎頒獎,王安憶坐在我邊上。我就問她你知曉不知曉這麼一個人。她說我知道,我還有一個好朋友陳丹青非常了解。她就把陳丹青的聯繫方式給了我。我做的第一個工作是跟陳丹青聯繫。”陳向宏如此回憶。

  通過陳丹青,陳向宏開始了數年和木心的書信來往,一遍一遍地邀請木心回來。“先生一開始有顧慮,他對事物很敏感,會把問題想得很複雜。我一再地表示這裡無關任何的商業成分和回報。我們只是想給先生一個補償,請你回來安度晚年。”這樣的溝通持續了五年,木心最終點頭。陳向宏遷走工廠,重新建起一座宅子供木心居住,他回憶:“原來的孫家花園只剩進去的一個過門,其他什麼都沒有了。每天清出來鐵渣子差不多有一米厚,但是我們非常快地把新宅建好。”2005年木心回到烏鎮一次,對新宅提了很多想法,甚至畫了圖紙,並取名“晚晴小築”。2006年木心正式返回烏鎮。這是陳丹青所說的“2006年最得意的事情,就是親自押送先生回到烏鎮”。

  陳丹青對木心的歸鄉記得非常清楚:“他其實心裡很激動。我們坐著輪椅到飛機場的時候,他說:‘走了,美國。’飛機到了北京,先要停一下。先生一直像小孩一樣,飛機往下降落的時候他有點不耐煩,說飛機降落怎麼這麼慢啊,蒼蠅一停就停住了。”回來的時候,陳向宏和木心、陳丹青特地去杭州的樓外樓吃了一頓。

  回到烏鎮之後,木心又在酒店住了半年,直到新宅完全改造成他滿意的樣子才遷進去。當時他對陳向宏說:“這個地方好,這個地方種什麼都快,生命力特別強。”

  木心由此開始在烏鎮的隱居生活,極少見媒體,見客看心情。很多烏鎮的老百姓至今也不知道木心住在他們身邊,直到木心過世,上了報紙,他們仍然不知道木心何許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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