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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運動中的“民族命運與個人使命”

http://www.CRNTT.com   2012-07-22 12:28:31  


 
  弘揚艱苦奮鬥的“知青精神”和反思荒唐謬誤的“知青運動”不矛盾

  鐵的事實是:歷數古今中外的大規模移民運動,當年那場“知青運動”應當屬於最失敗的之列。漢代徙民實邊,明代大興軍屯,清代以來的“闖關東”、“走西口”,俄國的哥薩克移民東方,歐洲人殖民新大陸,華人開拓東南亞,早期的猶太人漂泊四海、後來又從歐美回到荒涼的近東開拓出以色列——所有這些移民潮無論是自發的還是官方組織的,無論其中有多少是非,總還是留下了巨大影響,對相關地區後來的民族分布、社會變遷和歷史走向都具有重要的乃至決定性的意義。就是我國當代的其他移民潮,從改革前的工業化移民和“盲流”,到改革後的“民工潮”,也都成為不可逆的“歷史潮流”。但是那場“知青運動”,尤其是文革10年中2000多萬知青的上山下鄉大潮,作為與城市化歷史趨勢相悖的、以強制手段掀起的潮流,後來卻退落得如此乾淨:不僅到農村的知青走光了,原來作為永久性戍邊措施的“生產建設兵團”,除了新疆因知青回城請願的“阿克蘇事件”遭鎮壓而留下了一部分,黑龍江、雲南、內蒙等地的“兵團知青”也基本走光了。知青運動結束時所謂的“三不滿意”——知青不滿意,家長不滿意,農民不滿意,(據說是鄧小平說的)、“四不滿意”(再加上國家不滿意,據說是李先念說的)之說,可以說是對這場運動的蓋棺定論之語。

  但是,否定“知青運動”並不等於否定知青,因為那場運動並不是他們發動的。除了某些“與人奮鬥”傷害他人者外,知青們沒有做錯什麼。相反,他們在黃土地、黑土地和紅土地上的奮鬥,無論是無奈的還是“滿懷豪情”的,也無論那豪情是虔誠的還是“表現”出來的,都堪稱一部史詩,一部與苦難抗爭的史詩。這裡說的苦難主要還不是指物質意義上的艱苦,因為與當地農民相比,與同時期我國那些自發的移民即所謂“盲流”相比,知青未必更苦。我說的苦難更多是指他們被“運動”,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不知未來何在的這樣一種心理煎熬,一種無助的生存狀態。他們為擺脫這種煎熬的奮鬥,無論是積極的表現,還是無奈的掙扎,都是可歌可泣的。而支撐這種奮鬥的“理想”,無論它是基於哪一種意識形態,也無論它的虔誠程度如何,在不傷害別人的前提下都是極為可貴的,它體現了人的意志力,一種與命運抗爭、向往有意義的人生、為生命的價值而奮鬥的意志力。

  苦難中的奮鬥是可貴的,與苦難抗爭的過程是具有審美價值的。但苦難本身不是美,我們無需給苦難塗上玫瑰色的油彩來粉飾它,更不能去歌頌那種製造苦難的機制。這道理本來並不複雜,就像我們歌頌抗日戰爭但不能“感謝”日本侵華一樣!弘揚艱苦奮鬥的“知青精神”和反思荒唐謬誤的“知青運動”不僅不矛盾,而且弘揚這種精神正是為了避免重蹈那個荒唐歲月。

  從這個意義上講,當年知青們為改變農村面貌而付出的實實在在的努力、他們為改善自身處境而做出的“積極表現”,和他們後來要求掌握自己的命運而發動的回城請願運動,都是史詩般的壯舉,給後人留下了寶貴的精神遺產。

  念昆兄是知青運動盛極而衰時的先進典型,他與那位為自己一家的苦難向“紅太陽”告禦狀的李慶霖先生、阿克蘇事件中作為請願回城知青的代表而受難的歐陽璉先生,在整個知青運動中扮演的角色似乎截然相反,但他們都非常令我尊敬。他們後來的人生也都很坎坷。而除了李慶霖先生“忽然成名”後捲入官場漩渦、被利用做了些火中取栗的傻事(那也不能只怨他)外,他們都沒什麼過錯,而且都有大功於社會。今天我們都明白了馬克思講的這個道理:“每個人的自由是一切人自由的條件”。“民族命運”是由構成“民族”的一個個人的命運合成的,而“個人使命”也必須以個人權利為基礎。“豈有百姓困窮,而國家自求富強之理?”(郭嵩燾語)天下興亡,官家有責;監督官家,匹夫有責。而欲盡此責,匹夫須得有權(公民權利)。不改變“權力任意侵犯權利”的狀況,我們的民族是不可能真正振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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