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俄美在一些國際問題上存有共同利益,需要開展合作。為了自身安全,也為了國際安全,俄美兩國都願意在全球反恐、核裁軍、防擴散方面合作。奧巴馬上台後,決定從伊拉克撤軍,集中力量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打擊恐怖主義,努力解決伊朗和朝鮮核問題,在這些問題上,美國都需要俄羅斯的幫助。俄羅斯也希望通過與美國合作,來改善俄格衝突後本國的國際形象,促進與其主要經貿夥伴歐盟的關係。
再次,俄美兩國的政權更迭對於俄美關係不無促進作用,特別是奧巴馬上台後,美國政府告別以先發制人和單邊主義為核心的“布什主義”,開始尋求通過與包括中、俄在內的大國進行接觸與合作,來影響這些新興大國、維護自身霸權地位。奧巴馬的對俄政策同梅德韋傑夫的開展務實外交、謀求與美國建立戰略夥伴關係的政策有近似之處,利於兩國互相接近。
“重啟”跨不過有選擇的合作
俄美元首莫斯科會晤表明,“重啟”的俄美關係不過是有選擇的合作關係而已。而有選擇的合作並不是俄美關係的新模式,這種模式其實是冷戰結束以來大部分時期俄美關係的基本特徵。有選擇合作模式的內涵是在利益契合的領域合作,在其他領域自行其是。無論是在葉利欽時期,還是在普京時期,俄美關係都曾出現短暫的“蜜月期”,但是每次都以彼此的失望和厭棄收場,而只有選擇性的合作模式被證明適用於俄美關係。
就目前看,新時期俄美有選擇的合作關係的特點是矛盾多、合作少,進一步說,除了在反恐、防擴散和阿富汗等少數的領域開展合作之外,俄美兩國在更多的國際和地區問題上矛盾重重。俄美矛盾大致可劃分為兩類:根本性矛盾和迫切性矛盾。根本性矛盾主要有四個:
其一,作為霸權國與崛起大國的遏制與反遏制之爭。冷戰結束後,美國成為唯一的超級大國,兩極格局轉變為一超多強格局。美國為維護自身世只霸主地位,極力防範和遏制“多強”發展為其挑戰者,而其中軍事實力堪與抗衡,“帝國野心”揮之不去的俄羅斯則成為美國遏制的主要對象。在經歷了葉利欽時期短暫的俄美“蜜月期”之後,美國逐漸認識到不可能將俄羅斯作為一個附屬國納入到西方的政治軍事體系,俄羅斯則日益堅定了恢復世只大國地位的信念,俄美漸行漸遠,遏制與反遏制之爭愈演愈烈。2008年的俄格軍事衝突實質上是俄美之間的戰略衝突,它表明冷戰結束以來一直持續的美國主動遏制、俄羅斯被動忍耐的鬥爭態勢已經改變。
其二,在建立國際關係新體系問題上的矛盾。長期以來,俄羅斯一直主張並致力於建立能夠真實反映當今世只及其利益多樣性的多極國際關係體系,這為極力保持霸權體系的美國所不容。俄羅斯主張的國際關係新體系包括:反對美國單極霸權,建立多極世只,即由大國集體領導的自我調節的國際體系;加強聯合國作為調解國際關係和協調世只政治的中心的地位;維護法律在國際關係中的首要地位;建立公正民主的國際關係模式;實行多邊外交;開展平等互利的合作;集體解決衝突和軍控等問題。促使俄羅斯構建這種國際關係新體系的原因有:冷戰結束以來俄羅斯一直力圖恢復大國和多極世只有影響力的中心之一的地位;經過此前普京八年勵精圖治,俄羅斯國力逐漸恢復,改造國際關係體系的願望和能力顯著增強;西方在俄格戰爭、南奧塞梯獨立等涉俄核心利益問題上持反俄立場和雙重標準,增強了俄羅斯建立公正民主的世只秩序的決心。
其三,在建立國際金融新秩序問題上的矛盾。俄羅斯國力的恢復和世只金融危機的爆發,促使俄著手建設國際金融新秩序,從而與現行國際金融體系的主導者美國產生矛盾。俄羅斯認為,現有的世只金融體系已經不能適應當代全球經濟的現實,要克服當前所面臨的全球金融危機,就需要重建全球金融秩序,包括建立新的國際信貸機構、會計體系、風險保障體系等等。世只金融新體系應該保障所有國家的利益,防止某個國家或國家集團利用該體系牟利並讓他國為其錯誤“埋單”。與此相關,俄羅斯要建立本國的世只金融中心,使之成為獨立的和有競爭力的俄羅斯金融體系的核心;加強盧布的國際結算貨幣作用、發行新的盧布有價證券,最終將盧布發展為地區性貨幣甚至國際儲備貨幣之一。
其四,在建立歐洲新安全結構問題上的矛盾。俄羅斯反對美國一直以來推行的以北約為核心的歐洲新安全結構。20世紀90年代,俄羅斯主張建立以歐安組織為基礎,由美、俄、英、法、德組成歐安組織執委會,以北約、西歐聯盟、獨聯體防衛聯盟為軍事安全機制的歐洲新安全結構。隨著西方有意識地將歐安組織矮化為審議人道主義問題的少功能組織,加上該組織缺乏行動能力等原因,歐安組織在歐洲安全結構中的地位越來越邊緣化,俄羅斯也不再指望利用歐安組織對抗“北約中心主義”。但是俄羅斯始終堅持建立開放、民主的全歐集體安全與合作體系,反對美國利用北約主宰歐洲安全。
俄美迫切性矛盾主要有三個:其一,歐洲反導系統問題。美國的反導系統和軍事基地正在形成包圍俄羅斯的態勢,俄羅斯已經無路可退。因此,俄羅斯一方面對美國及其歐洲盟友展開積極的外交活動,另一方面宣佈將採取一系列軍事和軍事技術措施,阻止美國在歐洲部署反導系統。俄羅斯在軍事方面的反擊措施包括:放棄關於取消科澤爾斯克導彈師三個導彈團的戰鬥值班以及在2010年前解散該導彈師的計劃,將在加里寧格勒州部署“伊斯坎德爾”導彈系統,使用俄海軍艦艇資源,對美國反導系統的設施進行電子干擾等等。這些舉措實施與否,取決於奧巴馬政府是否放棄在東歐部署反導系統的計劃。
其二,北約接納烏克蘭和格魯吉亞等獨聯體國家問題。儘管獨聯體國家已獨立多年,但是俄羅斯始終視它們為自己的勢力範圍、為實現大國崛起的戰略依託。俄羅斯堅決反對北約繼續擴大,因為北約一旦接收獨聯體國家,不僅俄將失去獨聯體“近鄰”緩衝帶,而且早已形成的對俄不利的常規武裝力量失衡會進一步擴大。而美國卻是北約不斷東擴的堅定支持者,俄美在這個問題上的矛盾呈現激化趨勢。
其三,美國在獨聯體國家推行“顏色革命”。美國策動“顏色革命”的目的是在獨聯體國家建立親美反俄政權,從而將這些國家從俄羅斯的控制下解脫出來,納入到自己的勢力範圍。獨聯體國家的“大選年”相繼過去,意味著上一波的“顏色革命”浪潮隨之消退,但是美國在獨聯體“擴展民主”的政策沒有改變,它仍在為下一波的“顏色革命”培植土壤。俄美在這個問題上的較量仍在繼續。
奧氏造訪只是新時期俄美關係的一個不錯的開端。由於兩國間既有的一系列根本性矛盾和迫切性矛盾難以調和,發展建設性夥伴關係的經濟和社會基礎薄弱等原因,可以認為,“重啟”是一個艱難而漫長的過程,“重啟”的俄美關係難有質的突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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