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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在膠片上的《相信未來》。\作者供圖 |
中評社香港12月5日電/資深評論員郭一鳴今天發表在大公園維港看雲的文章“不期而遇的重逢”。以下為該文內容。
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台,
當灰燼的餘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
用美麗的雪花寫下
相信未來。
幾天前我在汕頭參觀一個抽象派畫展,地方不大,樓上樓下轉了一圈沒有什麼感覺,正打算退場去喝杯工夫茶,突然看到展廳一角有四條巨幅黑膠片從高處垂下,右邊一幅上面用手寫體抄錄這首《相信未來》,雖然背景灰暗,但字跡清晰,我心里一陣顫動。站在這幅別具一格的作品前面良久,我在心里默默誦讀這首久違的朦朧詩,仿彿回到當年的校園歲月。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是希望的田野上的年代,是百花齊放的年代,更是詩和遠方的年代,當年“朦朧詩”在全國的大學校園廣為流傳,並且引發一陣爭論,學術界有些人指摘朦朧詩故弄玄虛,讓人讀不懂,不配稱之為詩,但年輕人卻讀得津津有味。《相信未來》是朦朧詩的代表作之一,據說作者食指(原名郭路生)於一九六八年創作,最初以手抄形式悄悄流傳,改革開放後才公開傳播,飲譽詩壇,尤為青年學生所喜愛,作者因而贏得“朦朧詩鼻祖”、“知青詩魂”的盛名。我在大學同學微信群組提起這首詩,立即引來圍觀,女詩人PL回應說“我當年就會背這首詩”。她後來在武漢一所大學教書,是湖北省知名詩人和作家,出過好幾本詩集和散文集,不久前我收到一本她剛出版的舊體詩集。
《相信未來》全詩比較長,中間和最後有兩節也是我很喜歡:
我之所以堅定地相信未來,
是我相信未來人們的眼睛──
她有撥開歷史風塵的睫毛,
她有看透歲月篇章的瞳孔。
……
朋友,堅定地相信未來吧,
相信不屈不撓的努力,
相信戰勝死亡的年輕,
相信未來、熱愛生命。
其實這首詩一點都不朦朧。詩人堅信未來、熱愛生命,在貧窮和逆境中自我鼓勵,堅持信念,永不放棄,矢志不渝,用當年的話語來形容,這首詩洋溢著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只不過因為第一句就令人聯想到揭不開鍋的殘酷現實,所以當年只能以手抄的形式悄悄流傳,而這樣的命運多舛更增添其生命力和感染力。當時我們都很年輕,雖然物質貧乏,日子簡單,但充滿激情,就像這首詩一樣,相信未來。但是,離開校園之後,隨著生活的奔波和歲月增長,我們漸漸把它淡忘。
沒想到,在四十多年之後,《相信未來》再次以手抄的形式與我不期而遇,就像一位久別的老朋友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硬筆行書如行雲流水,飄逸飛揚,錯落有緻,字體繁簡交雜,書寫在特別的材料上,製作成一件特別的藝術作品,引人矚目,更令人遐想深思。驀然回首,發現我們已經活在當年的未來。一抹夕陽透進展廳,投射在這首詩的字里行間,好像在提醒我:未來已來。
事實證明,當年的相信未來是對的,校園里高喊“振興中華”口號的激情,而今已變成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驕傲,我們無負韶華,只是已經不再年輕,甚至風霜染白了雙鬢。展廳里人來人往,年輕的觀眾在這幅作品面前匆匆走過,顯然這不是他們的那杯茶。我覺得,在這個畫展中,這幅作品是為我們這一代人而創作,是為了和我們這一代人重逢。
步出展廳之前,我讀到主辦方廣東美術館館長王紹強在這個名為“洋流上下──形式詩學與濱海敘事”主題展序言中的一段話:“藝術如海,文明如流。當我們站在洋流交匯之處,回望的不僅是歷史的軌跡,更是未來的可能。願這次展覽,不僅是一次視覺的盛宴,更是一場文化的渡航,帶領我們在流動中看見自己,在交匯中聽見回聲”。我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幅《相信未來》的裝置藝術作品,就是為我們這一代人創作的,作者立意勿忘初心,而我們相信今天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