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短期而言，要求美國和西方國家同意對由它們主導的國際組織和國際規則進行改革絕非易事，但金磚國家仍然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在它們之間構建一個有異於美西方的新國際秩序，而隨著金磚國家數量的增加，這個以全球南方國家為主體的新國際秩序將會成為世界上的主要的國際秩序。美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的體積將會不斷萎縮，其部分成員國從自身利益出發更會爭取加入這個有全球南方領導的新國際秩序，讓這個新國際秩序得以不斷擴大並最後逐步基本上取代那個美西方的國際秩序。
今天，大部分觀察家都認定，隨著保護主義、單邊主義和民粹主義、貿易戰、科技戰、金融戰的勃興，地緣政治趨於緊張，中美大國較量和各種形式的“脫鈎”日增，和全球供應鏈和產業鏈不斷割裂，全球化已經退潮，“去全球化”（deglobalization）、“逆全球化”（anti－globalization）和“區域化”（regionalization）不斷抬頭。從某個意義講，“區域化”也是一種“全球化”，但卻只在一個特定區域進行。當前不同的區域經濟合作協定不斷增加，而且遍布五大洲，但本質上仍然是當今世界走向經濟分裂的象徵，其實對全球的發展和全人類福祉不利。過去，美國和西方國家是全球化的最大倡議者、推手和動力，但今天不少西方陣營的精英和群眾對全球化越來越抗拒，甚至認為全球化對自己不利。然而，中國和不少全球南方國家仍然相信全球化符合全人類的福祉。
中國和金磚國家將會建構更多的組織、機制和平台來推進“再全球化”（re－globalization）。由全球南方帶領的“再全球化”不會是那種體現美西方霸權和不公不義的全球化，而是具有高度公平、合理、互惠和包容性的全球化。在推動“再全球化”的過程中，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所擔當的領導角色將會非常突出。
習近平主席在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五次會晤上的講話，雖然主旨是講述金磚五國的抱負和工作，但其實也把“再全球化”的宗旨和方向說得很透徹。他強調：“金磚國家是塑造國際格局的重要力量。我們自主選擇發展道路，共同捍衛發展權利，共同走向現代化，代表著人類社會前進方向，必將深刻影響世界發展進程。”“金磚合作正處於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的關鍵階段。我們要把握大勢，引領方向，堅守聯合自強的初心，加強各領域合作，推進高質量夥伴關係，推動全球治理變革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為世界注入更多的確定性、穩定性、正能量。”
·為世界注入更多確定性穩定性
目前，憑借其政治、軍事、思想和媒體上的巨大優勢，西方陣營享有相當大的制定“全球公共議程”（global public agenda）的能力。美西方當然希望它們所關注和認為重要的事項得到其他國家的認同和支持。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全球南方的崛起，致力謀求戰略自主和主權完整的發展中國家不會隨便附和美西方制定的“公共議程”。南方國家關注的是發展、貧窮、糧食、能源、健康、氣候變化與和平等問題，它們甚至相信西方國家的不公平、不合理和自私自利的政策和制度，以及它們之間的爭鬥，導致問題的惡化和擴大化。所以，它們拒絕與美西方一起對俄羅斯施加制裁，反而要求美西方盡快與俄羅斯談判恢復歐洲的和平與秩序。同樣地，它們不把中國當作世界和平和國際秩序的威脅，反而渴望中國在國際事務上發揮更大的作用、結束美西方的全球霸權和在建構新的國際秩序上擔當領導角色。
隨著金磚國家數量的增加，全球南方國家關注的事項將會愈益成為“全球公共議程”的重要議題。為了與中國競爭全球南方國家的好感，估計西方陣營也不得不給予發展中國家關注的事項相當的重視。總而言之，金磚國家數量的不斷擴大、合作領域的不斷拓寬和在全球的影響力和話語權不斷上升，既標誌著全球南方的進一步崛起，也預告世界局勢和國際關係日後的徹底重塑。
（文章有删節）
作者 劉兆佳 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榮休講座教授、全國港澳研究會顧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