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東 中國北京 國際問題研究
今年3月間,美國國會部分議員不斷炒作人民幣匯率問題,試圖迫使美國政府將中國界定為所謂的“匯率操縱國”,由此中美關於人民幣匯率問題的交鋒持續升溫。儘管,近期美國政府在人民幣匯率問題上表示:美國不能強迫中國改變其匯率政策,但人民幣匯率問題仍將是中美雙方今後一段時期內爭論的焦點之一,人民幣新一輪升值壓力也接踵而來。
一、中美在匯率問題上的爭執
前不久,美國國會百名議員聯合上書美商務部和財政部,認為中國壓低人民幣匯率,有操縱匯率的嫌疑,要求將中國列入“操縱匯率國”名單,並敦促奧巴馬政府在匯率問題上對中國進一步施加壓力。為此,奧巴馬就匯率問題多次在公開場合發表講話向中國施壓,預示著為平衡貿易逆差,美國方面將在人民幣匯率問題上再度向中國發難。
儘管美國繼續對人民幣匯率問題對中國施壓,但中國的態度依然如故。今年4月,胡錦濤在華盛頓會見美國總統奧巴馬時指出:中方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的方向堅定不移,這是基於中國自身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具體的改革措施,需要根據世界經濟形勢的發展變化,和中國經濟運行情況統籌加以考慮,尤其不會在外部壓力下加以推進。此前,在今年3月“兩會”記者招待會上,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就人民幣匯率問題指出,人民幣的幣值沒有低估,我們反對各國之間相互指責,甚至用強制的辦法來迫使一國的匯率升值,中國將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準上的基本穩定。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在回答記者提問時提出,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是不斷演變和完善的過程,我國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匯率在合理、均衡水準上保持基本穩定。中國在多次對人民幣匯率問題以及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的解讀並非空穴來風,是在人民幣匯率問題面臨壓力情況下的表態。原定今年4月中旬美國財政部將向議會遞交匯率報告雖然推遲,但最終是否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仍備受關注,人民幣匯率問題顯然成為當前中美雙方爭論的焦點。
雖然,中美雙方圍繞人民幣匯率問題的爭論由來已久,始終存在著重大分歧,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但今年以來,人民幣匯率問題的爭論卻與以往有所不同,唇槍舌劍愈演愈烈。美國看來是氣勢洶洶,稱中國自始至終在操縱匯率,大肆渲染人民幣匯率被嚴重低估。對此,中國也立刻做出正面回應,反駁美國的無端指責,對美國的發難積極應對。
關於人民幣匯率和中美貿易不均衡問題,既是近年來導致中美貿易摩擦和爭端不斷增多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中美經貿關係積怨最深的問題。在中美貿易摩擦和爭端中,美國將重點放在“消除貿易不均衡”上,反復強調人民幣匯率嚴重低估是導致中美貿易不均衡的重要原因;而中國則將重點放在“反對貿易保護主義”上,認為造成中美貿易不均衡的原因並非人民幣匯率問題,美國對外貿易的長期逆差,是自身深層次經濟因素決定的,不應把責任歸咎於其他國家,美方過度渲染中美貿易不均衡和人民幣匯率問題,已經嚴重影響了兩國經貿關係的健康發展。
二、人民幣升值壓力增大
事實上,今年以來人民幣匯率已然步入了升值的通道,不僅人民幣匯率始終與美元匯率保持著近年來的最高值,而且在美元對西方主要貨幣不斷升值的情況下,由於目前人民幣匯率與美元匯率實行單一掛鈎,今年以來美元在西方貨幣市場的反彈,也導致人民幣對其他西方主要貨幣不斷升值,其中對歐元和英鎊分別升值了5.22%和7.47%,造成了人民幣有效匯率新一輪的升值。
從近期人民幣面臨新一輪升值的壓力看,與不斷增多的中美貿易摩擦和爭端不無關係。事實上,奧巴馬政府上台後,在人民幣匯率和中美貿易摩擦與爭端問題上,對華政策不僅沒有放寬,而且更加趨於強硬化,並始終沒有放棄對人民幣升值實施壓力,導致當前中美貿易摩擦和爭端不斷增多,人民幣升值的壓力越來越大。
近年來,人民幣始終沒有擺脫升值的壓力,美歐等國頻頻在人民幣匯率問題上向中國施壓,在中美、中歐貿易爭端和貿易談判中人民幣匯率一直是雙爭執論的問題,特別是近期人民幣匯率問題再次成為美歐等國向中國施壓的手段。2009年10月3日召開的七國集團財政部長與央行行長會議上,七國集團財政部長與央行行長將匯率問題作為重點議題,指出人民幣升值將有助於促進中國與全球經濟實現更加平衡的增長,不久國際經合組織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接連發佈報告指稱,人民幣匯率被大幅低估,由此美國與西方各國及相關國際機構聯合開始了新一輪對人民幣升值施加壓力的攻勢。
鑒於人民幣生值壓力的不斷增大,中國貨幣當局正處於安全與收益之間權衡的兩難選擇。如何從外匯儲備的存量、流量管理和構成三個層面擺脫困境,既保證外匯資產儲備的安全,又可通過購買西方國家債券獲得較好的收益,需要從存量、流量管理和構成三個方面入手:首先,在外匯資產的存量上採取靈活的調整,保持存量的合理與適度;其次,由於流我國金融市場的投機性“熱錢”具有一定的隱蔽性,“熱錢“的載體既多樣化又很難監測,其規模和走向不明難以判斷,增大了我國資本市場的不確定性,因此對外匯資產流量管理的力度亟待加強;其三,外匯資產儲備構成的多樣性、穩定性與靈活性之間的權衡選擇需要多方論證。
另外,從總體上看人民幣升值壓力將是長期趨勢,但不一定是都是壞事,就人民幣升值概念來說,增強了國內對人民幣資產價格的信心,緩解了通脹預期的壓力。再有,人民幣的強勢必然導致市場對人民幣國際化強烈願望的上升,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也會隨之市場的需要進一步加快,而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加快,一旦人民幣國際化達到了一定程度,國際貨幣格局將發生重大變化,國際貨幣格局的主導將實現多元化。
三、美元長期貶值態勢沒有改變
人民幣升值壓力在短期內難以緩解的根本原因是,美元處在長期貶值的通道沒有改變,美國的美元戰略性貶值策略依然如故。近一段時間以來,隨著美國經濟與金融形勢的好轉,以及各種利好資料的不斷出台,美元走勢出現了反彈跡象,2009年以來美元與西方主要貨幣大幅度升值了7%以上,但升值後潛在的貶值風險依然存在。
從全球層面看,在當前全球經濟衰退和金融危機尚未見底的情況下,如果美國不適度掌握貨幣的投放量,漠視美元發行的氾濫,從而各國外匯儲備“泡沫”將會被進一步放大。事實上,從美國出台的一系列救市方案看,既有“轉嫁”危機的貿易保護主義色彩,又有貨幣政策上不負責任的放任貨幣發行氾濫的嫌疑。對於中國來說,美元發行的氾濫和潛在的貶值風險將對中國產生一定的影響,影響的程度將緩慢加重,影響的層面也會擴大,其中更多地體現在國際儲備資產價值、國際結算和能源等大宗資源類商品上漲層面上的風險,中國將如何應對美元發行氾濫和潛在的貶值風險“轉嫁”帶來的衝擊,無疑是最現實的挑戰。從中國國際儲備現狀看,由於外匯資產儲備幾乎都是西方主要貨幣為單位的債券和資金,大部分是以美元為主,其他西方國家的證券類資產金額也有一定的規模,這類外匯資產儲備甚至還在繼續增加,風險自然大於其他經濟體。隨著2009年美國超過萬億國債的發行和通過發行貨幣向市場注入流動性,必然導致美元發行氾濫和潛在的貶值風險,中國的外匯資產儲備價值也將相應出現大幅度縮水。與此同時,美元發行的氾濫和潛在貶值風險有可能再度引發全球性通脹,並將可能帶動新一輪能源等大宗資源類商品價格的上漲,導致中國承受更大的通脹壓力。另外,美元發行氾濫和潛在的貶值風險將導致中國出口更加艱難,出口產品在結算中也將面臨巨大損失,實際上近期中國在國際收支和資本流動變化中,已經出現了外匯價值的負增長。因此,鑒於美元發行氾濫導致美元潛在的貶值風險,中國貨幣當局正處於安全與收益之間權衡的兩難選擇。
此外,在美元國際地位不斷削弱的情況下,美元資產在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外匯儲備中的比重,在近期內已由70%下降到60%左右。鑒於美元仍處在長期貶值的通道,為了減少美元潛在貶值帶來的匯率風險,一些國家在國際貿易結算中或是放棄美元,或是交易雙方使用各自貨幣進行結算,或是使用其他幣種進行貨幣結算,給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加快提供了良好的契機機。近期,伊朗就宣佈將放棄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同時為在石油和天然氣領域使用非美元貨幣結算做準備;阿根廷央行表示,將在外匯儲備中適當增加歐元和黃金等升值外匯;英國也曾與海灣國家、俄羅斯和法國多次探討在石油貿易中用日元、歐元、人民幣、海灣合作委員會統一貨幣或黃金的可能性;此外巴西和阿根廷、中國和俄羅斯等國已確定使用各自貨幣進行雙邊貿易支付結算。
從美國現行的貨幣政策看,儘管美國官方多次反復強調,保持“強勢美元”是美國貨幣政策的基本出發點,但事實上,美國口頭上所謂的“強勢美元”與實際情況相距甚遠,甚至相悖。因而,所謂口頭上的“強勢美元”貨幣政策具有一定的迷惑性。從美國國家利益的角度看,美元長期貶值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是美國官方貨幣政策的戰略取向。美國現行的貨幣策略是一方面促使人民幣升,另一方面是為今後美元貶值作鋪墊,在對外貿易上可以增加出口,減少進口,從而減輕不斷擴大的貿易逆差帶來的壓力,平息美國國內對美國對外貿易現狀不滿情緒;同時,美元長期貶值又是美國以此減輕不斷加重的債務壓力最現實的選擇。由此可見,美元貶值仍是必然趨勢,是美國官方貨幣政策導向的出發點,反映了美國國家利益選擇的主導思路,恐怕這才是當前美國貨幣政策任的真實意圖。
四、中美匯率之爭趨於長期化
值得關注的是,目前美方批評人士,特別是國會議員紛紛指責稱,中國一直在通過市場干預維持人民幣的低匯率水準,使得中國出口更加廉價,也更具吸引力,中國的匯率政策使美國的就業狀況持續惡化。因此,奧巴馬政府應該採取更嚴厲的措施儘早迫使中國改變低匯率政策。在國內各種輿論的壓力下,奧巴馬政府也被迫加入了人民幣匯率的“聲討”行列,多次公開表示,如果中方不能允許人民幣自由浮動,將採取更強硬的手段。
儘管中國面臨著美國逼迫人民幣升值的威脅,但目前人民幣匯率依然保持著相對穩定,並沒有因此而出現大的動作,顯然中國方面也是有備而來。即便是,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也未必能夠解決中美貿易不均衡問題。根據美國貿易法案,列為“匯率操縱國”只是啟動有關停止干預匯率的談判,而且美國曾多次將中國以及其他國家列為“匯率操縱國”,也沒有能夠扭轉美國對外貿易逆差不斷上升的局面。
另外,自1994年美國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以來,中國就再也沒有在美財政部“操縱匯率國家”的名單中出現,無論美國是否將中國定為“匯率操縱國”,美國都將對進口中國產品採取各種形式的限制,為其徵收額外的懲罰性關稅提供藉口,中美貿易戰隨時有可能一觸即發,屆時中美經貿關係將必然受到嚴重影響,甚至是倒退。如果慎重起見,美國減緩對人民幣升值的壓力,中國也有可能適度提升人民幣匯率,避免中美經貿關係進一步惡化。
因此,雖然目前美國是否將中國列入“匯率操縱國”行列尚無定論,但無論美國是否將中國定為“匯率操縱國”都不能改變中國現行的匯率政策,即使美國將中國定論為“匯率操縱國”,中美經貿關係的發展也不會停止不前;即便美國放棄將中國列入“匯率操縱國”名單,中美匯率之爭也不會就此結束,將趨於長期化。
在國際經貿中,各國追求各自的利益純屬正常,出現摩擦和糾紛在所難免,對於雙邊經貿關係中出現的摩擦和爭端,應當通過協商謀求合理解決,而不是一味地採取制裁手段將雙邊經貿關係帶入困境。因此,在人民幣匯率問題上中美雙方應著眼於未來,共同面對現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