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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流昌 |
中評社香港8月10日電(作者 楊流昌)步入敦煌第二百五十七窟,禪定佛低垂的眼簾宛如靜默了千年。那雙半闔的眼,照見的既是幽深本心,又是紛擾人間。北魏匠人雕琢的非是冷眼疏離的泥塑神祇,而是一次生命的覺醒邀約——原來眾生皆有的澄明佛性,正沉睡在自身眼瞼之內,只待醒悟。
佛者,覺也。兩千多年前菩提樹下的星輝閃爍中,悉達多徹悟:萬物非實,皆因緣幻化而生滅。佛非高踞雲端俯瞰的神靈,正是那覺醒本身的生命狀態。禪宗公案裡,弟子凝神注視師父豎起的手指,師父斷然棒喝:“看月!莫盯指頭!”那喝聲震落的執著塵埃,正提醒我們,佛如明月高懸,非木石經卷可拘,而是“心如工畫師”般活潑潑的生命實相,卻在日用之間被輕易遺忘。
《華嚴經》道出了佛性如黃金之喻:觀世音的慈悲低眉,韋陀的威嚴怒目,萬般造像不改赤金本質。慧能大師于《壇經》揭示:“佛法是不二之法。”金即器,器即金,如蘇東坡“不識廬山真面目”的感慨——執著分辨“金”與“器”,真意反被屏障所蔽。王陽明觀花時那句“你未來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道出覺醒的心才是點亮宇宙萬物的光源。佛不在別處,只在心體光明、與山河大地共呼共吸的覺知當下——如茶香,言語只能遮蔽,真味要在舉杯啜飲的刹那間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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