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早已是一條沒有汛期的河流。要說也有,但不是洪汛,而是凌汛。每年開春,正是大河上下冰雪融化的季節,大量解體的浮冰、冰塞和冰壩全都堵塞在河道裡,河水猛漲,這就是黃河凌汛。在這樣一個黃河的轉折點,歷史上就是凌汛的重災區:每一次凌汛來臨,河道裡冰積如山,水勢汹湧,那巨大的浮冰在河道裡橫衝直撞,左衝右突,被撞擊的堤壩如同撕心裂肺,一旦決口,頃刻間就會淹沒河套平原上的很多村莊。在磴口一帶,1933年就發生過凌汛決口,不知有多少人葬身於那次冰山雪海般的凌汛水中。解放後,沿黃各地政府在抗擊凌汛上加大了力度,每到關鍵時刻,解放軍就會調動飛機、大炮和炸藥,炸毀冰壩,像是一場真正的戰爭。
“九曲黃河十八彎,一碗河水半碗沙”
從這裡開始,黃河的泥沙也越來越多了,海拔逐漸下降,河床卻在泥沙的哄抬下不斷抬高——從河口鎮到鄭州桃花峪的黃河中游,約占黃河總長度的五分之一,卻給黃河帶來了九成以上的泥沙。
“九曲黃河萬里沙”,從劉禹錫的一句詩可知,唐朝時的黃河就已經是一條泥沙俱下的河流了。大河上下的老百姓說得更形象,“九曲黃河十八彎,一碗河水半碗沙”。
張曉華是黃河水利科學研究院的一位70後工程師,據他的監測數據,目前,從中游進入黃河下游的粗泥沙約占總沙量的二成,但其淤積量卻占到總淤積量的一半,又主要淤積在主槽中,對河道行洪極為不利。中游河段內,河道淤積與侵蝕河段交互出現,峽穀與寬穀相間,加上夏秋季多暴雨,洪峰流量大,因而沙源豐富。雖然30多條大小支流匯入黃河,補充了四成以上的寶貴水量,也給黃河帶來了大量的泥沙。這使得黃河成為世界著名的多沙河流,也是黃河變成懸河的最直接原因。
黃河成為一個巨大的懸念,就是被這些泥沙堆上去的。
為了控制住黃河的泛濫,治黃成了歷代統治者最大的工作,幾乎每一個皇帝,哪怕昏聵到了極點,也知道治黃是天下大事,否則這天下頃刻間就會被黃河淹掉一半。而那些黃河沿岸的“父母官”,更是如履薄冰,有道是,“黃河決了口,縣官活不成”。為了抵擋黃河的洪水,從皇帝到縣官,幾乎每年都要大規模征發徭役,以人海戰術和大量土石方修起千里長堤,如同一座在水上直接築起來的萬里長城。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堤壩增高一寸,泥沙又淤積一尺,人類的速度總是趕不上河床淤高的速度,黃河也就越來越懸,一旦決口,便是滅頂之災。
新中國開國之後,毛澤東第一次出京視察,直奔黃河而來。在黃河柳園口,黃河中游的一處著名的險工,毛澤東站在這裡,好像一步也走不動了,一雙眼大睜著。當時,儘管汛期早已過去,黃河水位不高,但那一種高懸於大地之上的氣勢,卻讓生活在這條大河底下的人無時無刻不處於驚險與惶恐之中。在這裡瞅一眼,立馬就會被恐懼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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