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8點,袁祥珍就要和兒子去中轉站取快遞,回來分揀派送。用行話來說,他們要負責“二派”,就是把快件一個一個地送到收件人手裡。兒子開車送大件到遠的地方,每天要處理800斤左右的快遞,沒錢請人,一個人裝貨卸貨。奶奶送小件,在東亭小區裡面走路派送。70多斤的黑色大麻包袋,裝著上百個快件,她都是背著走路送的。
她的右腳不太好使——剛做快遞時,學開電動車運貨,刹車當油門,在一次意外中撞骨折了。所以大麻包袋都是掛在她的左肩。在片區裡,她最遠要走兩三公里送件。
收件人有時沒接到電話,袁祥珍就會給對方發短信。知道原來是“快遞奶奶”,他們就會讓她把快件放在小區門口,不讓她爬樓。有一次,雨下得很大,她在路上摔了,快件都濕了,她立馬把衣服脫下來護著。路邊有個爹爹問她,“大妹子,幹嘛這麼著急呢?”她狼狽地說,“弄壞了得賠不少”。
“我跟你說個悄悄話”,袁祥珍對南都記者說,“我喜歡收件,收一件可以賺2塊5,但是我派一件只能賺1塊。”但是快遞業務不能只有收件沒有派件,袁祥珍只好自己上,兒子就在家做業務。原本是頤養天年的年紀,她還要“雙手天天做、天天做”。
這是為了還債。
1999年,印象裡“從來不生病”的丈夫患了肝癌,一年內開了三次刀。幾十年的積蓄經不起一場大病的考驗,她向親戚借了個遍。因為癌細胞擴散,丈夫還是在被確診一年零三個月之後去世了。丈夫生前是一個不愛爭的人,跟他急,他就笑。不思量,自難忘。“遇到困難我看到他的笑容,我的心胸也很開朗”,袁祥珍看著丈夫照片說。
治病費用高昂,袁祥珍看到“快借公司”的借貸廣告。這種借貸的利息比銀行借貸高5倍左右,當時袁祥珍還能接受。然而,借了之後,一系列的費用超出了她的想象,上門考察費、逾期滯納金、利滾利……她徹底還不起了。2010年,被債主窮追不舍的母子倆,只好再向其他快借公司借款10萬元。
“像座大山一樣”護著兒子
袁祥珍的獨生子彭爽今年40歲,中專學歷。她們一家三口都曾在郵政系統工作,過去的生活雖不富裕,但也安穩。彭爽告訴南都記者,在為父親借錢治病前,那生活可以說“往天上去”了。這麼多年,面對巨額債務,袁祥珍不是沒有想過跑路,“但信息這麼發達,一下子就找到你了”,為了不讓兒子有危險,她選擇了面對。
在幹快遞生意之前,彭爽開過小餐館也做過出租車司機,但做得並不成功。新債主也追得狠,晚上睡覺時,袁祥珍總讓彭爽睡在裡面,她支起一張躺椅靠著門睡,就怕別人找上門,把兒子帶走。
夜裡有時候彭爽起來上廁所,看見母親拿衛生紙擦眼睛,問母親怎麼了,母親擺擺手讓他趕緊睡。“我心裡當然明白,我也不會說破,她軟弱的時候都不會讓我看見”,彭爽說。
還債讓彭爽感到身體“重重的”。“電視劇裡的男主角潸然淚下,總以為演員就是很會演,實際上很多電視劇都是根據真實的事情改編的”,他說。反思自己在真實生活中承擔得不夠多的他,“在被子裡面就是想到這些事情,有時候鼻子會莫名其妙的酸,然後眼淚嘩啦啦地流。”
從2010年開始,母子倆搭檔加盟了一家快遞公司,支起攤做起小生意。彭爽形容做快遞就是“多勞多得”,雖然辛苦,但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袁祥珍患有高血壓和糖尿病,平時要打胰島素。2018年1月,因為想省點錢,沒怎麼打胰島素,血糖太高讓她站不穩,“飄飄然”,她在家躺了一個星期。幸好,一直有一位志願者小夥子在幫她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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