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實現這些目標，美國大規模動用軍事力量，糾集一些國家共同參與推進南海軍事化。但可以預料，如同美國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成效十分有限一樣，推進南海軍事化也將成效十分有限。而且，根本的原因也相同，都是因為所設定的目標與實現目標的能力之間存在難以克服的差距，即都存在明顯的力不從心的局面。而正是在實現大力壓縮中國在處理南海爭端中作用和影響這一核心目標上，美國力不從心的局面最為突出。一方面，中國作為南海爭端主要當事國，是爭端中領土主權受到最嚴重損害的國家，因而中國有維護領土主權最堅定的決心；另一方面，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是南海沿岸最強大國家，在處理南海爭端中，毫無疑問地具有最重要作用和影響，是其他國家，特別是域外國家不可能取代的。所以，美國儘管動用大規模軍事力量，糾集一些其他國家，也難以對中國在處理南海爭端中的作用和影響，產生實質性的不利影響。
更何況，受到一些其他因素的限制，美國軍事實力優勢實際上不可能充分發揮，糾集一些國家共同對華的態勢也難以真正形成。這些都將進一步強化，美國壓縮中國在處理南海爭端中作用和影響的力不從心局面。實現核心目標的成效十分有限，必將導致實現其他具體目標的成效也十分有限，從而最終導致實現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總體目標的成效十分有限。
2、中國堅決維護國家領土主權的立場以及堅持有理、有利、有節的應對原則，是制約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勢頭和影響的重要直接因素。
2015年10月，美國正式開始推進南海軍事化，對南海爭端進行直接的軍事干預。深入觀察和分析可以發現，儘管美國持續推進南海軍事化，但南海局勢仍然保持總體相對穩定，從而在很大程度上消減了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的勢頭和影響。重要的直接原因是中國在堅持堅決維護領土主權立場的同時，有效地貫徹了有理、有利、有節的應對原則。
從2015年夏天美國醞釀以維護南海航行和飛越為名，遏阻中國在南海相關島礁的填海工程和基礎設施建設開始，中國就對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一再表示了強烈反對的嚴正立場。2015年10月，美國正式推進南海軍事化以來，中國政府和軍方更是一再明確表示了維護中國領土主權的堅定立場。2016年3月31日，習近平在與奧巴馬會晤時突出的強調了這一立場。中國在南海爭端中維護領土主權的堅定立場，對於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的具體步驟和形式，已經產生並將繼續產生日益明顯的遏阻、消減作用。例如，據外媒透露美國軍艦進入中國相關島礁鄰近海域時，實際上採取了所謂無害通過模式。這在很大程度上顯示了美國對於中國堅定立場的忌憚心態。
同時，中國堅持有理、有利、有節的原則，應對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的具體動作。例如，由於尚未在南沙群島設立中國的領海基線，因而將美國軍艦進入相關島礁沿岸十二海浬以內範圍，視為進入“相鄰海域”，而不是進入中國鄰海；中國軍艦和漁船跟隨，而不是驅離進入相關島礁鄰近海域的美國軍艦。中國的應對措施，已使進入南海的美國軍艦陷入尷尬環境。既沒有與中國軍事力量的直接對抗，又無法擺脫中國軍艦，甚至漁船的跟隨。這是進入南海的美國軍艦難有實質作為的局面。假以時日，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的勢頭和影響必將因此而遞減，最終難以為繼。
3、美國糾集的國家不僅在南海爭端中與美國的利益各不相同，而且與中國的關係也各不相同，是美國企圖形成共同對中態勢最主要的制約因素。
2013年5月，美國就明確把強化與盟國和夥伴關係國關係，列為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的支柱之一。幾年來，大力加強與日、菲、澳三個盟國以及印度、越南等夥伴關係國的安全合作，一直是美國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的重要內涵之一。在南海爭端加劇後，特別是2015年夏季美國開始推進南海軍事化以來，美國更加強化了與這些國家的軍事安全合作。實際上，這成為了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當中與美國直接大規模動用軍事力量同樣重要的部分。美國與日、菲、澳三個盟國的軍事安全合作的強化最為突出。不僅美日、美菲、美澳和日菲的雙邊軍事安全合作，而且美、日、菲、澳多邊軍事安全合作都明顯強化。其中尤以美菲、日菲軍事安全合作最為突出，不僅多次舉行聯合軍演，而且美、日向菲提供軍援，菲向美開放軍事基地。顯然這與菲是這幾個國家中唯一的南海爭端主權聲索國直接相關。菲需要借助美、日，謀求爭端中有利地位；而美、日則企圖以菲為抓手，直接插手、干涉南海爭端。此外，美印、美越軍事安全合作的強化也十分引人關注。美印日進行聯合軍演，向印提供軍援，美越頻繁進行軍事交流等等。
雖然美與上述國家的軍事安全合作有不同程度的進展，但必須看到，這些進展與美國糾集這些國家以在南海爭端中，並在美國主導下形成共同對華態勢的核心目標，仍然有十分明顯差距。菲是美在亞太盟國中唯一的南海爭端主權聲索國，但國力弱小，在處理爭端中影響十分有限。作為一個國家集團的東盟，在處理南海爭端中有著特殊的重要地位和影響。不僅因為經過冷戰結束以來二十多年的演變，東盟已經成為亞太地區重要的政治、經濟力量，對於亞太地區國際事務有著重要影響，而且因為除中國之外的南海沿岸國家全是東盟國家，他們在不同程度上都是南海爭端主權聲索國，與中國存在不同程度的矛盾、摩擦。所以，東盟成為美國共同推進南海軍事化，共同構建對華態勢的重點爭取對象。
但事實表明，迄今美國的進展十分有限，雖然與菲、越兩國的雙邊軍事安全合作取得較大進展，但與作為整體的東盟，在南海爭端問題上的合作舉步維艱，更何況形成共同對華態勢將更為困難。近年來，美國一直積極爭取將南海爭端議題納入東盟主導的重要國際場合，東盟峰會、東盟地區論壇、東盟外長會議等等，並試圖通過符合美國意圖的相關決議，但迄今無一成功。特別是2016年2月中旬在美國加州舉行的美國與東盟領導人非正式會議，讓奧巴馬打東盟牌的期待基本落空，令其十分失望。會前，美國曾企圖把針對中國和南海爭端作為會議的核心議程，但多數東盟領導人認為將之納入會議成果《聯合聲明》不合適，因此予以刪去。
一些國家在南海爭端中與美國有不同的利益，同時他們與美國還有不同的與中國的關係。所以這些國家雖然可以在南海爭端中與美國形成不同程度上針對中國的某些合作，但卻難以與美國形成共同對華的態勢。上述東盟的表現就是最典型事例。菲、越、馬、印尼、新、文都是南海沿岸國家，而且都與中國存在不同程度的南海主權爭端。但這些國家與其他東盟國家一樣，與中國有著緊密的政治、經濟關係，都對中國推進的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亞投行等抱有強烈期待。所以這些國家雖然在南海爭端中都與美國有不同程度的軍事安全合作，尤以菲美合作緊密、越美合作也較密切，但他們都避免因此嚴重損害與中國的關係，特別是經貿合作。這些國家與非南海爭端主權聲索國的其他東盟國家一道，共同阻滯了美國主導的共同對中態勢的形成。
4、中美關係總體相對穩定，中美合作持續發展是對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最重要的制約因素。
2015年9月，筆者提出中美關係進入新的摩擦多發階段的判斷。筆者強調，這一階段最重要的特點是中美之間合作與矛盾、摩擦同時存在、同步深化，但合作是主導方面。限於篇幅，本文對此不再贅述。但應明確認識到，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以來的實際事態發展證實了上述判斷。2015年夏天美國開始推進南海軍事化，導致中美矛盾、摩擦明顯升級，但中美合作繼續存在與擴大。2016年1月、2月，中美共同促成聯合國通過決議，對朝鮮核試與發射導彈進行嚴厲制裁；3月31日至4月1日，習近平出席華盛頓核安全峰會，與奧巴馬會晤，並在峰會發揮重要作用，2016年3月，美邀請中國海軍參加2016-環太平洋軍演，中國海軍接受邀請派軍艦參加。中美合作的存在與擴大始終是對中美矛盾、摩擦激化的最有效制約，因為這反映了中美共同利益大於利益衝突。可以認為，正是上述中美合作的擴大與存在，決定了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導致的中美矛盾、摩擦激化的局部性、可控性。
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的前景
1、中美在南海的軍事互動關係將逐漸形成“軟對抗”常態化的模式。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的勢頭和影響將因此呈現遞減趨勢而難以為繼。
可以預料，在未來一段時期中，美國將堅持推進南海軍事化，而中國將堅持堅決維護領土主權的立場。所以，在南海勢將出現對抗的中美軍事互動關係。但由於美國受到前述各因素制約，特別是中國執行有理、有利、有節的應對原則，中美對抗的軍事互動關係將主要通過軟對抗形式表現。如前所述，中國認為美軍艦進入相關南海島礁沿岸十二海浬以內的鄰近海域，而不是進入中國領海；對於進入相關島礁沿岸十二海浬以內的美軍艦，中國派遣軍艦或漁船跟隨，而不是驅離；美軍艦進入中國相關島礁沿岸十二海浬以內，採取至少部分無害通過方式，即雖未必形式上事先通報，但不開火控雷達、武器裝備未進入臨戰狀態等等，這些都將持續存在而成為常態。所以軟對抗將成為中美南海軍事互動關係的常態化模式，並導致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的勢頭和影響呈現遞減趨勢，最終將難以為繼。
2、美國將難以通過推進南海軍事化獲得處理南海爭端的主導地位，也不會由此在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中實現新突破。
如前所述，獲得處理南海爭端的主導地位是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的核心目標。美國企圖通過大規模動用軍事力量以及糾集一些國家共同參與、共同對中，以迫使中國接受其主導地位，但可以預料，中國維護領土主權的堅定立場和強大的國力與國際影響，美國受到日益明顯的制約。相關國家的立場和政策等等共同決定了美國的企圖不可能實現，不會獲得處理南海爭端的主導地位。同時，美國把推進南海軍事化作為推進其亞太再平衡戰略新的重要抓手和突破口的企圖，也因此不可能實現。
3、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勢將增加中美戰略互疑，強化中美矛盾、摩擦；但不會、也不可能改變中美關係總體穩定，中美合作持續發展的基本態勢。
儘管由於受到明顯制約，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的核心目標不可能實現，但美國這一行動明確針對中國已經並將繼續增加中美戰略互疑，強化中美矛盾、摩擦。現在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已經成為中美關係新的摩擦多發階段，標誌性的事件，而且只要美國不終止這一行動，就將一直是中美矛盾、摩擦的熱點。但如前所述，中美合作不僅同時存在，而且還有重要發展。因為受到重要制約，中美關於處理南海爭端主導地位的爭奪，具有局部性、可控性，不會引發對中美關係的全域性嚴重衝擊。深層次上，則因為中美共同利益仍然存在，並且明顯大於利益衝突，這一局面將長期存在，不僅在南海問題上表現，而且在更多問題上都得到表現。所以，美國推進南海軍事化將不會對中美關係形成全域性嚴重衝擊。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6年6月號，總第222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