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對美國的疑慮明顯增大，極力爭取提高和表現台灣的“戰略價值”，
以保持甚至強化台灣的“戰略籌碼”地位
特朗普當選，大出蔡英文的預料。蔡一直以為，如希拉蕊成為美國總統，將明顯有利於民進黨執政的台灣，因蔡認為希可能的政策主張將對其有利。包括積極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對華強硬；堅決支持建立TPP；鼓吹民主價值觀等等，都將有利於增強台灣對美國的“戰略價值”。所以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一開始，蔡就對希予以明顯的支持，不僅設法捐款，而且積極與希建立個人密切關係。特朗普最終當選，令蔡一時陷入嚴重的慌亂。11月8日以後的最初幾天中，蔡一直噤聲，這當然主要不是因為對美國大選結果誤判，而是有更深層次的原因。特朗普在整個選舉過程中，以及勝選後大量的反傳統、反建制言論，給人們留下其言行極不確定的深刻印象。一時間，在台灣島內關於特朗普很可能“棄台”的言論廣為流傳。不僅各種媒體充斥這類猜測，相關研討會多有議論，就連民進黨內擔憂的言論也不絕於耳，這對蔡形成了巨大壓力。其實蔡本人對於美國可能“棄台”也一直忐忑不安，而且並不自特朗普當選開始。蔡從2015年1月決定參選，即一方面一再聲稱“維持台海和平”，以減少美國對其可能製造台海麻煩的疑慮；一方面積極宣稱要在美國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中發揮“特殊作用”，以彰顯台灣的“戰略價值”。台灣島內對特朗普可能“棄台”的嚴重擔憂，反映了多年來對美國可能“棄台”的隱憂，由於特朗普的勝選，突然成為了公開、明顯的恐懼。可以預料，對於美國可能“棄台”的憂慮，甚至恐懼，將在台灣長久存在，並對美台關係產生深刻影響。
經過最初的慌亂，從2016年11月下旬開始，蔡的因應之舉陸續出台。兩個多月的事態發展顯示，蔡的因應之舉，既有危機管理舉措，也有著眼于長遠的戰略性舉措。作為危機管理舉措，目前已在推進的，主要是抓緊利用民進黨在美國的已有人脈，進一步更廣泛接觸，甚至重金收買共和黨內，特別是特執政團隊的相關人士，建立有效為台灣服務的親台、反華遊說集團，以在各個層次促進台灣利益，首先是緩解、消除特朗普的“棄台”危險，實現特蔡通話，即為其第一個“成果”。對此，蔡寄予了厚望，但收效有限。蔡2017年1月出訪途經美國，事前即大放風聲，稱有可能與特朗普會見，至少可與特周圍重要人士會見，但實際完全落空，表明其努力並未能取得有意義的成功。蔡的戰略性舉措，是突顯台灣對美國“戰略價值”，從而保持，甚至強化台灣作為美國“戰略籌碼”地位的舉措。主要有：
第一，針對特朗普的商人特質和提振美國經濟戰略目標，對美國進行重大利益輸送。例如，大量對美軍購、擬開放美豬入台等。但大量對美軍購不止是對美利益輸送，還是密切、提升，美台軍事合作的重要內容。
第二，積極配合支持特朗普的政策動向。蔡一直對加入TPP寄以厚望，2016年5月執政後，蔡唯一延續馬英九的重要政策，就是積極爭取加入TPP。但特朗普從競選到勝選，一直堅持反對TPP，並在2017年1月20日就任後，立即宣佈美國退出TPP，蔡的期望徹底落空，受到沈重打擊。但特朗普同時十分強調要進行雙邊的經貿合作談判，蔡立即改變了台灣積極參與多邊經貿合作的追求，轉而表示將積極與美國進行雙邊自由貿易談判。
第三，進一步強化台日關係，企圖籍特朗普執政後一再表示重視美日同盟關係，保持、甚至強化美台關係。蔡執政後，一直高度重視台日關係，鼓吹建立“台日共同體”。在特朗普宣佈退出TPP後，蔡幾次表示希望日本對維持TPP發揮“領導作用”，並積極爭取台日經貿、防衛合作的新發展。
第四，對於特朗普將繼續促進亞太再平衡戰略寄以厚望，蔡認為特執政團隊要員在南海、東海問題上的對華強硬表態表明，特朗普將繼續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這將給台灣展現其對美國“戰略價值”，保持甚至強化台灣作為“戰略籌碼”地位的良機。所以，近來蔡積極推進台加強軍備，不僅積極籌備對美的大量軍購，而且積極推動自製機艦，以爭取在美國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中，發揮“特殊作用”。
上述蔡的因應舉措，核心內涵就是力圖突顯台灣對美國的“戰略價值”，以爭取保持，甚至強化台灣作為美國“戰略籌碼”的地位。蔡的這些作為，與特朗普把台灣由“戰略籌碼”變為“具體籌碼”的政策動向，共同構成了美台關係變化的主要矛盾。未來美台關係的變化，將沿這一對主要矛盾展開。如果說，蔡的危機管理舉措，還可能有其效果，暫時緩解一些蔡受到的壓力，而蔡的戰略性舉措則可以預料，將基本上不會有任何實際的效果。因為台灣對美國“戰略價值”的減少、“戰略籌碼”地位的下降，是世界國際形勢、中美關係、兩岸關係幾個戰略層次變化大趨勢共同形成的結果。蔡希望通過一些具體舉措改變這一結果，註定不會成功。
特朗普執政後美台關係的變化
與中美關係、兩岸關係
長期以來，一直存在“中美台三邊互動關係”的說法。每當中美關係、兩岸關係或美台關係發生較明顯變化時，就會出現關於這一說法的各種議論。但“中美台三邊互動關係” 的說法，在理論上不成立、在實踐中也不存在。中美、兩岸和美台三組雙邊關係是現實存在。它們各有自身的發展邏輯，也有相互聯繫、相互影響。但它們的相互關係、相互影響十分複雜，完全不能簡單地以“三邊互動”概括、表述。事實表明，三組關係中，中美關係最重要，對兩岸關係、美台關係都有最明顯影響；相對而言，美台關係是當前三組關係中最弱的，對其它兩組關係的實際影響十分有限。但在特殊情況下，美台關係也可能產生十分重大影響。例如，如果美國放棄一中政策，甚至接受反華人士建議，將美國在沖繩的駐軍移駐台灣，那將對中美關係、兩岸關係產生顛覆性影響。只是這種情況現實發生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特朗普執政後美台關係變化對中美關係、兩岸關係影響的事實，將再次表明上述判斷。
如前所述，特朗普執政後以特把台灣“具體籌碼化”為主線，以及特的台灣“具體籌碼化”與蔡的極力保持台灣“戰略籌碼”地位的博弈為主要矛盾，構成了新的美台關係變化。但是，新的美台關係變化，實際上是十多年來，台灣對於美國的重要性持續下降的過程，由於特朗普執政而突然公開化的表現。1949年以來的事實一再表明，美台關係變化的原因歷來是在中美關係變化的背景上，美國總統對台政策的調整。當然，還有一些其它因素的複雜影響，主要是美國國內親台、反華勢力的影響， 以及台灣當局相關的因應舉措。這些影響改變不了美台關係變化的大趨勢，但將增加美台變化的複雜程度，主要是增加具體變化的不確定性。美國總統對台政策的調整，首先是關於台灣和美台關係對美國利益影響的判斷的調整，然後才是具體政策措施的調整。從目前看，特朗普對台政策其實並沒有實質性重大調整，而是延續了多年來，關於台灣和美台關係對美國的戰略重要性不斷減少的判斷，但以他特有的方式將之公開化、明確化，從而促使美台關係長期的隱性變化，得以曝光，甚至可能進而成為美國政界、學界的主流意見。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美台關係發生的是轉折性的變化。顯然，發生的不是如一些人擔心的是所謂美台關係的“提升”。2016年7月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通過的“黨綱”，首次公開列入了1982年雷根總統對蔣經國的“六點保證”，一些人據此認為這表明美台關係“提升”。但這顯然是嚴重誤判。當年雷根做出“六點保證”，是對台的“安撫之舉”，完全不是“提升”美台關係，而且幾十年來，這些“保證”多已被突破。這次將之公開化，與其說是“提升”美台關係，不如說是在美台關係可能進一步下行之際，再度用以“安撫”台灣。至於奧巴馬卸任前二十幾天簽署的“2017年國防授權法案”中，關於提升美台軍事關係的內容，實際上更像是給特朗普處理中美關係設下的陷阱。
中美關係及其變化，是美台關係變化的決定性因素。但美台關係變化對中美關係的影響，除了少數特殊情況外，一般並不明顯。1950年6月以後美國直接軍事干涉兩岸關係、1954年10月美台簽署“共同防禦條約”結成軍事同盟。這在導致兩岸三十年軍事對抗的同時，也導致中美三十年的軍事對抗。直到1979年1月，才在美國接受對台灣“斷交、廢約、撤軍”三原則後，才得以實現中美建交。此後，在上一世紀90年代，由於老布希總統向台灣出售150架F-16軍機、克林頓總統批准李登輝訪美，都曾導致中美關係明顯、但短暫下滑。顯然，中美關係中的台灣問題，事關中國主權和領土完整，格外敏感、重要，如美台關係變化衝擊或接近中國底線，中國必有強烈反應，中美關係必將受到嚴重衝擊。
特朗普執政後，美台關係的變化總體是持續下行趨勢，而且特朗普對台灣“具體籌碼化”，一般也不會碰到中美關係的底線。所以可以預料，未來幾年中，儘管中美關係仍然會摩擦頻發，但因台灣問題引發的摩擦，特別是重大摩擦，將是明顯的小概率事件。但如前所述，未來時期美台關係變化存在發生突發事件的可能。主要是美國親台、反華勢力與蔡當局合謀製造“兩個中國”、“一中一台”的事端，以及特朗普為提高台灣“具體籌碼”價值，有意挑起摩擦。都有可能導致中美關係發生較重大摩擦，而對中美關係帶來的較明顯不利影響。
事實表明，美台關係變化不是兩岸關係的主導因素，但卻有複雜的強化或弱化兩岸關係變化的效應。實際上，是美台關係變化叠加於兩岸關係變化，從而引發兩岸關係變化的強化或弱化，美台關係變化，實際上就是美國對台灣當局及其兩岸政策支持程度的變化，取決於美國總統對其對美國利益影響的判斷。美台關係變化直接影響台灣當局與大陸打交道的“信心”，從而影響兩岸關係，強化或弱化兩岸關係的變化。上一世紀五六十年代，台灣當局堅持武力拒統，符合美國軍事圍堵中國的戰略利益，贏得美大力支持，美台關係緊密，台灣成為美國盟國，導致兩岸關係的長期軍事對抗；上世紀九十年代到2008年前，李登輝、陳水扁搞“台獨”、搞分裂，兩岸關係陷入嚴重對抗，不僅台海局勢陷於危機，而且嚴重干擾了美國反恐戰略部署，所以李、陳分別被克林頓、小布希兩位美國總統視為“麻煩製造者”，而受到美國打壓，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了兩岸對抗的進一步激化；2008年到2016年，馬英九承認九二共識，反對“台獨”，兩岸關係進入和平發展新時期，這符合美國保持台海局勢和平穩定的戰略需要，美台關係明顯改善，對馬堅持推進兩岸關係和平發展，有重要的鼓勵、支持。現在，特朗普執政與蔡英文執政的時間基本重叠。蔡的“和平台獨”戰略，已導致兩岸新對抗，兩岸關係嚴峻、複雜。同時，特朗普推進“台灣具體籌碼化”，雖然台灣對美國的重要性持續下降，美國已不可能給予台灣重大支持，但特仍然可能在中美關係具體問題中，對大陸“打台灣牌”，因而給予台灣某些支持，促成蔡對抗大陸的“信心”得以有些“增強”。所以，特朗普執政後的美台關係變化，將導致兩岸關係的更加複雜化。蔡將可能在堅持推進“和平台獨”戰略的同時，間或製造突發事件，從而加劇兩岸對抗。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7年4月號，總第232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