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弗蘭克心智穩定的疑問,出現在每一叙事層面。前女友認為他是個“失衡的人”。在簡短的斜體字章節裡,我們聽見他本人的聲音,偶爾勸告、糾正或斥責無所不知的叙事者。這些是他恢復心靈完整、找回自我源頭的標誌,還是他進一步崩毀的證據?正當他開始擺脫幻覺、承擔起責任之際,他擔心自己也許反而會因此變得無助,“囚禁在自己的奮鬥中”。當為了保存自我而要求否定夢想時,以欲望為名義的行動具有內在的危險性。
於是有了那個穿佐特套服的家夥。身形矮小,著淺藍色的喇叭褲、尖頭鞋,戴寬邊帽——那是他所有的家當,這位沉默的老兄首度登場是在火車上,坐在弗蘭克旁邊,令他覺得好笑。後來,不怎麼好笑的,他出現在弗蘭克床邊,繼而在他眼前消失。我們假定這是弗蘭克心智狀態不穩定的表現,象徵他顫抖的想抓住自己的男兒意識,可卻是通過創造一個過度矚目的人物模型,來彌補內心感到的退化。我們把這種信念醞釀至小說尾聲,當這個一身藍衣的男子在一次我不願透露的意外轉折中再度現身時,只能說,那重塑了我們的假設,嫻熟地強化了該書最有力的命題:即,不存在像個體病變這樣的東西。
有時,《家園》通過一個穿佐特套服之人的所有微妙細節來展現其含義。小說告訴我們,弗蘭克和希的祖母是“邪惡的巫婆”,而他們是“漢賽爾和格萊特”。弗蘭克在朝鮮目睹了許多屠殺場景,我們知悉,“這改變了他”。用草藥、常識和黑莓果醬照料希的婦人,“為她們的生活,為需要他們的其他一切事和人,負起責任”。當希建立起一定的自尊後,她與哥哥的關係發生了變化:“她不像以前那樣需要他”。這樣的真相揭示讀來如同文本內部的導讀指南。
這本書不需要指南。長期以來,莫裡森的卓越之處部分在於她能賦予特別的故事以生命,寫的是黑人的經歷,同時又能打動大多數讀者。正因為毫無保留的奉行前一點,使她能夠超越作品本可能包含的有限讀者群。這部作品的成就體現在它巨大的包容性,讓我們感覺到每個人不止是其中的住客,而且是共同的擁有者,共擔其責,這片土地我們稱之為家園。(來源:紐約時報中文網 作者:LEAH HAGER COH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