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2月8日電/據光明日報報導,任何一位作家,都必須面對一個文化坐標。細看中國歷史,幾乎沒有一個地方的人群是真正的安土重遷。一波又一波大小移民潮,從東到西、從北到南,不斷地彼此混合與彼此影響,終於同化成一個具有巨大向心力的中華文化圈。
不要輕視各地那些小異的文化。那些特色,是適應當地風物與民情,歷時間之久孕育而成。在長白山地區,穹廬的居民馳駿馬於平川,引長弓射大雕,而樹林裡的獵人養育巨大的海東青(一種獵鷹),射鹿刺魚,獲取他們的食物,以“九腔十八調,七十二嗨嗨”唱著東北的歲月。衹有將斯雄的《長白九章》放在這樣的譜系中,才可以理解其文本攜帶的氣息、症候與美學。
斯雄的《長白九章》以“外鄉人”的視角,書寫了一段吉林文化之旅。全書共九章,以“鬆花湖上話搖籃”開始,以“燕麥的精神”結束,構成了一幅當代長白文化圖景。這一圖景,首先是社會學的。第一章《鬆花湖上話搖籃》,寫松花江上的豐滿水電站大壩及其重建,展現的是政策支持下我國水電建設管理進行的積極探索。第二章《粉雪之鄉》,則描繪了北國風光,冰天雪地漸成金山銀山。《四訪查幹湖》《瑪珥湖畔》等章節,聚焦生態保護。《黑土地上玉米香》《燕麥的精神》《走向餐桌的人參》《不舍“二人轉”》等,則以物象呈現吉林的習俗。
作為東北文化的典型聚集場所,我毫不懷疑《長白九章》能有如此多的“戲劇性”。實際上,“戲劇性”是一個過於學院化的表達,而真實的情況是,這些“戲劇性”不過是吉林乃至整個東北的日常。斯雄正是通過散文的寫實方式,將吉林文化的日常樣貌呈現到讀者面前。需要注意的是,“非虛構”並非意味著與現實完全同一。與之相反,衹有通過藝術的歸納,才能為“現實”賦形。亞里士多德有句古老的諍言,“藝術模仿自然”——模仿的意思並非復制,而是創造。也就是說,社會學的內容必須配合恰當的詩學形式,才能將文化的本真呈現出來。
在筆者看來,斯雄既有社會學意義上的真誠,同時也有文學的創造性和表現力。在《長白九章》每篇文章中,斯雄幾乎都會強調一種人文的情感。具體來說,他以特有的歷史、人文、風物、逸事為中心,通過不同的敘述視角,建構了一個詩學的長白。
與此同時,斯雄在敘事的成規下還創造了他的表達。他借長白文化成就了他的語言修辭,這來自長白文化的整體形態,更來自故事背後作者並非只是“隔岸觀火”,而是以現代性的眼光將當地風物文人式地“景觀化”。或許可以用一個特殊的詞來描寫這種關懷——“回心”。“回心”又作“迴心”,原本是指皈依。在《長白九章》中,則是指社會學和詩學文本完成了對話,而且在個人邏輯(情感性)與文化邏輯(必然性)之間,斯雄最終選擇了個人邏輯來展開他的思考和書寫。例如在《粉雪之鄉》中,筆者喜歡的一段:《北國之春》打動我的,是寒冷之下的溫馨躁動,如今,是“北國的春天已來臨”。的確,粉雪之鄉不“貓冬”,殘雪正消融,聞見了“微微南來風”。
正是在這樣的“微醺”之下,斯雄完成了對當代吉林文化的書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