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5月26日電/據人民日報報導,那一年,我八歲。原上的桃花開了。早上喝罷湯,老人和孩子們穿上鮮亮的衣服,年輕姑娘們脖子上纏著粉紅色的紗巾,相約去原下看戲。平時鮮有人影的小路上,唧唧喳喳的聲音,匯成了一條歡樂的河。我在桃花園裡鋤草,一陣春風拂過,桃花紛紛落下。我聽著小路上的歡笑聲,手執鋤頭,暗自獨吟。不大的桃花園仿佛是我的戲台,我也想唱一出秦腔大戲。
有一天,我放學回家。路上,肚子餓得咕咕叫。忽然,從麥田地裡“冒”出來一個人。那個人,是我的本家二哥。
那時,在我們村子,二哥就是秦腔,秦腔就是二哥,二哥是一個為秦腔活著的人。二哥如果在村裡遇見唱戲的好苗子,一定會激動不已,歡天喜地找到人家。村裡的娃兒們,分不清他是活在生活中,還是秦腔戲裡。二哥在生活和秦腔戲裡跳出跳進,舉手投足間,全是秦腔戲裡的範兒。
二哥熱情地迎上來,遞給我半塊點心。我連忙囫圇吞下。二哥幫我背書包,一路走,一路說秦腔戲給我聽。起初,我聽不慣他沙啞的嗓音。但因為吃了二哥的半塊點心,不好意思拒絕,便任由他絮絮叨叨說戲。
從那以後,放學回來的路上,二哥一定會在麥田地裡等我,他要給我說戲。
二哥說戲的時候喜歡手舞足蹈,眼中閃著光。他常常是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如刀一樣,在空中往下砍,顯得很有氣勢。他所講的那些戲文,與我後來看到的真正現場全都符合。有一年,縣裡的劇團來村裡唱戲,一本《秦香蓮》裡的戲文和二哥講的,竟然一字不差。
二哥說,三尺戲台演的是人生。二哥又說,秦腔來源於生活,秦腔和秦人的性格一樣,不拐彎子,直抒胸臆。
我聽得有些蒙,卻莫名地覺得二哥的話有些道理。二哥鼓勵我說:“我在麥田裡割草,在桃花園裡鋤地,聽過你唱戲,你聲線開闊,是唱戲的好材料。”那時候在鄉村,沒有多少娛樂活動,大人們喜歡在田間地頭哼唱秦腔,年少的我耳邊“逮”到幾句戲腔,便也胡亂地哼唱起幾聲調調,沒想到,二哥竟然聽進去了。
能得到二哥的鼓勵,我很是高興。二哥給我說戲,讓我單調的生活有了不一樣的色彩。回家後,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父親。父親對我說,你二哥先前在縣裡的劇團唱戲,做功和唱功蓋過了名角,可有一天,嗓子傷了,唱不出音來了,才回到村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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