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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軍虐囚照片。(資料圖) |
近年來,美英等國的軍隊及情報機構,在伊拉克、阿富汗等地的“虐囚”醜聞,一直是媒體關注的熱點,囚犯們在監獄中遭受的非人待遇,也逐漸為外界所知。然而,“虐囚”醜聞中的另一個主角——對這些囚犯實施虐待的審訊者們,身上卻始終籠罩著一層迷霧。
日前,美國《華盛頓郵報》的記者採訪到來自不同國家的3名審訊人員,揭示了他們對待囚犯的諸多手法,以及他們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1.渴望把審訊技巧學以致用
托尼•拉古蘭尼斯是一個身體結實、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住在美國芝加哥的一座公寓樓內。與他的衣著和外貌類似,他的房間也是“不修邊幅”的:髒衣服和啤酒罐胡亂堆放在地板上。房間中沒有床,只有一個光禿禿的床墊。床墊旁邊,掛著一個邊緣圍著橡膠的不銹鋼的小牌子,上面刻著“托尼•拉古蘭尼斯,第202軍事情報營”等字樣。在一個沒有門的壁櫥中,放著一條粗粗的棕色繩子,繩子的末端被打成了一個活結,看起來就是一個絞索。
房間裏的小牌子和繩索,印證了拉古蘭尼斯的身份——他曾經是駐伊美軍中的一名審訊人員。
拉古蘭尼斯現年37歲,從軍隊中“榮譽退役”還不滿兩年。他是在2001年“9•11”恐怖襲擊發生前入伍的,當時並未想到會投身戰爭。在軍隊中學習了阿拉伯語後,他被分配到了第202軍事情報營,從事獲取情報的工作。隨著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的先後爆發,拉古蘭尼斯和他的同伴們有了更多的“用武之地”。
在奔赴伊拉克之前,拉古蘭尼斯曾在位於亞利桑那州的瓦丘卡堡軍事基地接受訓練。在那裏,雖然教官一再強調保護戰俘和囚犯的《日內瓦公約》的重要性,但拉古蘭尼斯和他的同伴們卻沒怎麼把它放在心上。他們在私下的交流中,都熱切盼望能夠儘快“嘗試”一下學到的審訊技巧,並且羡慕英國和以色列同行們所使用的審訊方法。“英國人很粗暴,”拉古蘭尼斯說,“他們看起來才像真正的審問者。”
2.審訊時要有“創造性”
2004年1月,拉古蘭尼斯隨部隊前往伊拉克,被部署在位於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的阿布格萊布監獄。那時,這座監獄的虐囚醜聞已經被曝光,但拉古蘭尼斯和他的同伴們並沒有就此收手。
拉古蘭尼斯說,在那座監獄中,美軍審訊人員擁有“絕對的權力”。他本人經常使用“降低體溫”這種審訊手段,曾經讓一位與他祖父年齡相仿的囚犯在寒風中跪了一整夜,那位老人幾乎被凍僵了。他還經常在囚犯們眼前把玩一條髒兮兮的絞索,威脅要將他們送上絞刑架。整日整夜地不讓囚犯睡覺,強迫他們接受審訊,更是拉古蘭尼斯及同伴們的慣用手段。“如果世界上真有像地獄一樣的地方,那麼阿布格萊布監獄就是其中之一。”拉古蘭尼斯說。
隨後,拉古蘭尼斯又被派往伊拉克北部城市摩蘇爾。在那裏的監獄中,他和同伴們發明了一種叫“迪斯可舞廳”的審訊方法。他們將囚犯送進一個金屬集裝箱中,然後在裏面播放各種嘈雜的聲音,同時打出炫目的燈光。許多囚犯很快便不能忍受,苦苦哀求審訊人員將他們從集裝箱裏放出來。那段時間,每週會有一位伊拉克國會議員和一位美軍軍官視察監獄裏的狀況。因此,在審訊前後,拉古蘭尼斯和他的同伴們會喝令囚犯脫光衣服,詳細檢查他們的傷勢,確保不會留下對他們實施“虐待”的任何證據。
實際上,在使用強制手段審問犯人的時候,拉古蘭尼斯內心深處也在掙扎。“有一些抵觸情緒,不過,也有一些享受。”他回憶說,“當狼狗在囚犯們面前狂吠時,我會覺得很刺激、很興奮,但在看到囚犯們的反應後,我就會有一種很不舒服、毛骨悚然的感覺。”
後來,拉古蘭尼斯從一位同事那裏借到了一些反映納粹大屠殺的紀錄片,不僅看得津津有味,而且竟然下意識地開始向納粹集中營中的審訊者學習,嘗試審問囚犯的新手段。此時,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走得太遠了”,開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進行反省。
“在伊拉克,道德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完全沒有意義。我分不清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那裏完全沒有規則和約束,上級只是要求我們在審訊時要有‘創造性’。”拉古蘭尼斯說。
3.對待恐怖分子要有不同的規則
2005年1月,拉古蘭尼斯隨部隊回國,不久後,就“榮譽退役”——他被診斷出患有“調整性障礙”(士兵在經歷戰爭後易患的一種精神疾病)。他的眼前經常浮現出自己虐待過的那些囚犯的身影,這讓他感覺似乎有鬼魅在身邊環繞。在許多個晚上,他睡不著覺,穿著一條皺皺巴巴的牛仔褲和在伊拉克服役期間穿過的一雙沙漠作戰靴,坐在地板上擺弄他那把“戈博”牌尖刀。乘坐地鐵的時候,他會突然產生恐懼感,並且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我曾經虐待過別人!”他經常這樣自責。
從伊拉克回到美國後,拉古蘭尼斯的女友埃米•詹森一如既往地愛他,朋友們也視他為打擊恐怖主義的英雄。這使他感到困惑:“人們竟然不恨我,這是最令我感到不可理解的事情。”他認為,這是因為人們完全沒有切身體驗,無法從媒體的報導中瞭解囚犯們的處境,也無法真正理解像他這樣的審問者的負罪感。拉古蘭尼斯將這一切歸罪於布希政府。“他們說這是一場不同的戰爭,對恐怖分子要適用不同的規則。這完全是胡說八道!”
4.英國審訊者:經常從夢中驚醒
聽了拉古蘭尼斯的故事,詹姆斯直搖頭:“他過於自責了。”
現年65歲的詹姆斯,看上去是一位和藹可親、留著滿臉鬍鬚的老者。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詹姆斯在英國皇家北愛爾蘭員警署特務處工作,專門對付爭取北愛爾蘭獨立的“民族主義者”。格裏•亞當斯、博比•桑德等新芬党領導人,都曾經受過他的審訊。
“我們曾經給一些囚犯的耳朵帶上手銬,也曾經將他們掛在牆壁上,還經常剝奪他們的睡眠,但這不是虐待。”詹姆斯強調。
他還描述道,在抓到一名埋設定時炸彈的愛爾蘭共和軍成員後,他的一個同事用一根繩子緊緊勒住此人的脖子,直到他同意拆除那枚炸彈為止。不過,此類粗暴的手段並沒使用多久。1979年,英國政府認為北愛爾蘭員警對囚犯實施了虐待,於是對審訊手段進行了嚴格規定,並加強了監控。
時至今日,詹姆斯對此仍感到不可理解,且憤憤不平。“每一次他們修改規則,從中獲益的都是那些殺人成性的恐怖分子,而我們卻失去了保護。接下來,我們可能被當成‘戰爭罪犯’而受到審判。”
當然,詹姆斯並沒有被審判,卻成了愛爾蘭共和軍暗殺的目標。
1993年的一天,北愛爾蘭員警署得到“線人”的情報:愛爾蘭共和軍的殺手將對詹姆斯實施報復。此前不久,詹姆斯的一名同事遭到了暗殺。這次,為了對付詹姆斯,殺手們不僅帶了槍,還特意買了一把大錘子,準備對詹姆斯進行折磨。
在殺手們到來前的20分鐘,詹姆斯和妻子匆匆逃離,然後開始在地中海的一個小島上隱居。儘管小島上風光旖旎,到處是羊群和繁茂的樹林,但詹姆斯的恐懼並沒有消除。夜間,他經常突然醒來,抓住妻子的脖子使勁搖晃,驚恐地說:“屋裏有人!”
此外,有一件事一直令詹姆斯感到不安:北愛爾蘭實現和平後,他曾經審訊過的一些新芬党領導人已經當政,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躲過牢獄之災。
5.以色列審訊者的法寶:“奉承”囚犯
和詹姆斯比起來,審訊者“謝裏夫”的日子似乎沒有那麼糟糕。“謝裏夫”是一位身材矮胖的老人,曾是以色列國內安全總局(即“辛貝特”)審訊部門的負責人,“謝裏夫”是他的綽號。在退休之前,他主要對付巴勒斯坦的“恐怖嫌疑人”。
與本文中的前兩位同行比起來,“謝裏夫”在審訊中更注重使用心理學的方法。在開始審訊之前,他經常親自給審訊對象倒上茶,擁抱他們,並且親吻他們的臉頰;在審訊過程中,他甚至會“奉承”那些在以色列境內佈設炸彈的巴勒斯坦人。
“哇!你是怎麼把這些線頭接在一起的?是你製造了這個炸彈嗎?不簡單啊!”他的同事們,包括他的上級,都對他的這種本領感到不可思議。“你試著與那些殺害兒童的人成為朋友……那的確是痛苦的經歷。”“辛貝特”前負責人阿維•迪希特說。
在“謝裏夫”的眼中,審訊是一個“美妙的世界”,他只在迫不得已時才使用暴力。不過,他說,這些暴力手段絕對不是“虐待”,只是為了嚇一嚇囚犯,不會導致他們“崩潰”。每當囚犯們指責他使用“虐待”手段時,“謝裏夫”就會說:“對不起,我們也希望用一些好的方式,但是你讓我們沒有選擇。”
“謝裏夫”說,他贊同布希政府的做法,《日內瓦公約》確實不應該用在恐怖分子身上。
令人難以理解的是,退休之後的“謝裏夫”最喜歡去的地方是特拉維夫的市政垃圾填埋場,他認為那裏最能令他感到放鬆。他在填埋場的邊緣放一把沙灘椅,用隨身攜帶的煤氣爐燒一壺茶,然後開始盡情享受以色列的陽光。
當然,“謝裏夫”並非對自己曾經從事的“特殊職業”毫無顧忌——他總是隨身帶著一把“伯萊塔”手槍,以防受到報復性的襲擊。“我可不願在痛苦中死去。”“謝裏夫”說。(來源:中青線上-青年參考) |